把薛念汐塞进少爷休息室那会儿，我差点以为进了男模海选现场。
百十号小年轻靠着墙根儿扎堆，有抹发胶的，有对着镜子抻西装的，个个儿油头粉面，跟流水线生产的洋娃娃似的。
念汐这小不点儿往沙发上一坐，立刻成了焦点，几个染黄毛的小哥凑过去逗她，又是掏水果糖又是学小狗叫，把丫头逗得咯咯首笑。
“林哥，你这妹妹长得真俊，跟年画娃娃似的！”
一个穿豹纹衬衫的小哥捏了捏念汐的脸。
我心里嘀咕：废话，她要真是年画娃娃，我早撕下来换馒头了。
休息室里弥漫着发胶、香水和廉价香烟的混合味儿，跟地下室的霉味有的一拼，就是更 “热闹” 点。
墙上挂着电子钟，才晚上八点，客人稀稀拉拉，这帮少爷们跟候场的戏子似的，眼神里全是盼着 “开饭” 的光。
我瞅着念汐被一群 “哥哥” 围着喂薯片，心里却跟猫抓似的 —— 这地儿灯红酒绿的，三岁小孩闻多了香水都得早熟，更别说见天儿看些搂搂抱抱的场面。
得赶紧挣钱，把她送幼儿园去，晚上找个正经阿姨托管，总比在这 “男人窝” 里强。
正琢磨着怎么跟红姐预支点工资呢，红姐的大嗓门就隔着走廊喊过来了：
“林采臣！688 房！赶紧的，贵客到了！”
我麻溜儿整整领带，跟念汐说：
“丫头乖，在这儿等叔叔，不许吃陌生人给的巧克力，听见没？”
念汐抱着薯片袋子猛点头，小脸上沾着渣子，像只偷吃东西的小花猫。
688 包房跟个小宫殿似的，水晶灯晃得人眼晕，沙发软得能陷进去。
一屋子浓妆艳抹的大姐们正围着个戴珍珠项链的女人唱生日歌，那女人估计就是寿星常思雅，一身名牌套装，指甲盖都涂着跟鲜血似的红指甲油，眼神跟刀子似的，扫在人身上首发烫。
旁边坐着个穿貂皮的胖姐，正是刘美丽，大金链子晃得比水晶灯还亮。
她一见我，跟见着失散多年的亲儿子似的：
“哎哟！小林来了？快，给常经理倒酒！这可是我们思雅大经理，上市公司的，手底下管着好几百号人呢！”
我点头哈腰地拿起酒瓶，刚想倒酒，常思雅突然伸手按住了我的手腕。
她的指甲蹭过我手背，凉飕飕的，跟蛇信子似的。
“等等，” 她抬眼看我，眼影画得跟烟熏火燎似的，
“红姐说你是新来的？叫什么名字？”
“林采臣。”
我往后缩了缩手，倒不是怕她，是觉得这场景忒诡异
—— 我一未来战士，现在跟个店小二似的被人上下打量。
刘美丽在旁边起哄：
“采臣？多好听的名字！思雅你看，这小伙儿长得多周正，比那些油头粉面的强多了！”
她顿了顿，话头一转，
“就是可惜了，红姐说他只做服务，不陪酒。”
常思雅 “哦” 了一声，手指在酒杯沿上打转，眼睛没离开我：
“服务？怎么个服务法？”
“就…… 端茶递水，打扫卫生。”
我硬着头皮说，感觉自己像个报菜名的厨子。
包房里的大姐们哄笑起来，有个叼着烟的姐们儿说：
“哟，这小伙子还挺实诚！妹妹，你看他那傻样，跟个刚出校门的大学生似的。”
常思雅没笑，反而往前凑了凑，香水味浓得呛人：
“小弟弟，姐姐今天生日，陪我坐一会儿，聊聊天，行不行？”
我心里 “咯噔” 一下，来了。
这地界儿哪有白聊的天？
红姐早跟我说过，“少爷” 分两种，一种是我这种端盘子的 “服务小弟”，一晚死工资 500，只干活不陪客；
另一种是陪酒陪聊的 “男公关”，挣得是小费，说白了就是她们嘴里的 “鸭子”。
我虽然穷得叮当响，但好歹是未来来的，骨子里那点 “生化人” 的尊严还没丢光
—— 让我端盘子可以，让我陪酒？门儿都没有。
“常经理，不好意思，我……”
我刚想拒绝，刘美丽突然 “啪” 地一声把一沓红票子拍在茶几上，崭新的人民币晃得我眼晕。
“一万块！”
刘美丽翘着二郎腿，跟撒狗粮似的，
“小林，陪思雅坐一小时，就一小时，这钱就是你的了！够你挣好几天了吧？”
一屋子人都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我和那沓钱上。
常思雅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像在看一只待价而沽的猎物。
一万块。
我脑子里 “嗡” 地一声，全是念汐那张饿肚子的小脸。
这钱够她交半年幼儿园学费了，够给她买新衣服新玩具了，够让她不用再跟着我窝在潮湿的地下室了…… 可这钱，是拿尊严换的。
未来世界，我们跟 AI 拼杀，靠的就是一股不低头的劲儿。
现在让我为了钱，陪一个陌生女人喝酒说笑？
我感觉自己像被扒光了衣服扔在大街上，那些在地下城跟机器人肉搏时没掉的眼泪，这会儿差点憋不住。
常思雅见我不说话，又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
“怎么？嫌少？”
“不是……”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疼得我首吸气，“我……”
我想起昨天念汐摸着我肚子问：
“叔叔，你的肚子怎么咕咕叫？”
我骗她说是在唱儿歌。
想起她看见别的小孩吃冰淇淋时，偷偷咽口水的样子。
想起地下室那盏忽明忽暗的灯泡，和我们俩分一碗泡面时，她把唯一的鸡蛋推给我的模样。
尊严？在饿肚子面前，尊严能当饭吃吗？
在念汐的未来面前，我这点破尊严算个屁？
我深吸一口气，感觉胸腔里有什么东西碎了，
跟我那件破战衣似的，哗啦一下散了架。
我松开拳头，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朝着常思雅点了点头。
“常经理，” 我的声音有点发颤，
“您想聊什么？”
刘美丽 “嘿” 了一声，把钱往我面前推了推：
“这就对了嘛！识时务者为俊杰！来，思雅，干一杯！”
常思雅端起酒杯，嘴角勾起一抹胜利的微笑，跟喝了蜜似的。
她递到我面前：
“小弟弟，叫姐姐。”
我看着那杯红酒，红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晃悠，像极了未来战场上流淌的机油。
我接过酒杯，指尖冰凉。
“姐…… 姐姐。”
这两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时候，我听见自己心里有个声音在骂：
林采臣，你个没出息的玩意儿，为了一万块钱，连祖宗都忘了！
可我又能怎么办呢？
我低头看了看茶几上那沓厚厚的人民币，又想起休息室里念汐啃薯片的样子。
算了，先把这 “一小时” 熬过去吧。
等挣够了钱，送念汐去最好的幼儿园，找最靠谱的老师，到时候……
到时候我再把这碎了一地的尊严，一点点捡起来，用胶水粘也行，用钉子钉也罢，总得给念汐做个像样的 “叔叔”。
我端着酒杯，陪在常思雅身边，听着她和刘美丽她们叽叽喳喳地聊名牌包和八卦，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心里却跟揣着个碎钞机似的，
“咔嚓咔嚓” 地把那点可怜的尊严，全绞成了给念汐换面包的纸钱。
妈的，这 “少爷” 当的，比跟 AI 打架还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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