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秀水碧庭。
阔别数日,重新踏入这座承载了更多复杂情感的西合院,竟有种奇异的归属感。
前几日堆积的薄雪己被清扫干净,庭院角落的腊梅开得正好,幽幽冷香浮动。
王亚茹和上官明月立刻忙碌起来,指挥着人将带回的苏杭特产分门别类归置。
思雨和念汐像归巢的小鸟,在熟悉的回廊下追逐嬉闹,清脆的笑声瞬间填满了略显空旷的院落。
林采臣站在正房廊下,看着眼前这复苏的烟火气,连日奔波和应对苏家那份无形压力的紧绷感,终于缓缓卸下。
目光扫过庭院:沐梓柒抱着吉他坐在梅树下的石凳上,指尖随意拨弄着琴弦,阳光落在她略显疲惫却依旧清丽的侧脸;
苏红玉则正从行李箱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红木匣子,里面装着苏老爷子珍藏的一饼老普洱,打算一会儿亲手煮给他喝。
两个女孩,一个如空谷幽兰,带着舞台赋予的星光与未散的离愁;
一个似灼灼牡丹,带着世家浸润的明艳与初离父母羽翼的依赖。
一丝清晰的愧疚,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在林采臣心底漾开涟漪。
未来世界的冰冷指令与眼前活色生香的牵绊,在仿生大脑里形成强烈的对冲。
他深吸一口气,那带着腊梅冷冽和人间烟火的气息,奇异地安抚了那份“逻辑过载”的疲惫。
他迈步走向沐梓柒。
“梓柒。” 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软。
沐梓柒闻声抬头,琴音戛然而止。
看到是他,眼中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芒,随即又被一丝习惯性的怯意和连日积累的委屈覆盖。
“林哥……你忙完了?”
她想起在苏家时,他总是被苏横和那些官员围着,她只能远远地看着。
林采臣在她身旁坐下,石凳的冰凉透过衣料传来。
“嗯。这几天,辛苦了。”
他抬手,极其自然地拂开她额前一缕被风吹乱的发丝,指尖的温度让沐梓柒微微一颤。
“嗓子怎么样?听说你在杭城录节目又熬到很晚。”
这突如其来的、带着疼惜的关切,让沐梓柒鼻尖一酸。
那些在异乡酒店独处的孤寂,在陌生环境强撑的紧张,仿佛都找到了出口。
她摇摇头,努力扬起一个笑容:
“没事,休息两天就好。我……我新写了段旋律,是关于西湖雪景的,你要不要……”
她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地看向他。
“好。” 林采臣打断她,目光专注,“弹给我听。”
他的眼神不再是那个掌控全局的林董,更像是住地下室的“林少爷”。
清越而带着几分空灵寂寥的吉他声再次响起,流淌在冬日的暖阳里。
林采臣安静地听着,目光落在她专注拨弦的手指上,那上面还残留着舞台妆的亮片,细碎地折射着阳光。
他心中那份因冷落而产生的“程序性错误警报”,在这纯粹的乐音中,被暂时屏蔽了。
一曲终了,余韵未歇。
苏红玉端着一个紫砂壶和两个小巧的白瓷杯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明媚的笑意,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聊什么呢这么投入?尝尝爷爷的老普洱,他说这茶有年份了,暖胃安神最好。”
她动作优雅地斟茶,茶汤红浓透亮,醇厚的香气氤氲开来。
“在听梓柒的新曲子。”
林采臣接过茶杯,指尖感受到瓷杯的温热,也感受到苏红玉靠近时带来的、不同于沐梓柒的馥郁馨香。
“西湖的雪景,被她写进歌里了。”
苏红玉顺势在林采臣另一侧坐下,将另一杯茶递给沐梓柒,笑容无懈可击:
“梓柒姐姐真是才女。不像我,除了跟着爸爸学点生意经,就是瞎忙。”
她说着,身体却不着痕迹地向林采臣那边倾斜了些许,手臂若有似无地挨着他的大衣。
那枚梅花钻石胸针在她胸前熠熠生辉,像一个小小的、无声的宣告。
林采臣清晰地感受到身侧两个女子截然不同的气息与温度,以及那弥漫在空气中的、微妙而无声的张力。
他端起茶杯,啜饮一口。
滚烫的茶汤滑入喉中,带着老树普洱特有的陈香与回甘,瞬间熨帖了心肺。
这平凡的一刻,因这茶香,因这阳光下的琴音,因身畔鲜活的存在,显得无比珍贵。
他放下茶杯,深邃的目光扫过沐梓柒依旧带着创作余韵的清澈眼眸,又落在苏红玉隐含期待与一丝紧张的姣好面容上。
连日来对她们的疏于陪伴,那份源于责任感的愧疚再次清晰浮现。
“这几天,”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带着一种罕有的、近乎承诺的温和,
“哪里也不去,就在家里。陪你们。”
他顿了顿,补充道,
“陪思雨念汐,也陪亚茹和明月,好好过几天清净日子。”
梓柒的指尖轻轻按在琴弦上,抑制住那突如其来的、想要落泪的冲动。
苏红玉眼中则瞬间绽放出惊喜的光芒,像被点亮的星辰,她下意识地伸手,轻轻覆在了林采臣放在石桌的手背上,声音带着一丝甜糯的娇憨:
“说话算话!那……明天陪我去琉璃厂逛逛?听说新到了一批古籍善本,你眼光最好了!”
林采臣没有立刻抽回手,只是任那温软细腻的触感停留在皮肤上。
他微微颔首,目光投向庭院深处。
王亚茹正端着一盘刚蒸好的、热气腾腾的桂花米糕从厨房走出来,上官明月牵着思雨和念汐跟在后面,孩子们迫不及待地伸出小手。
冬日的阳光毫无保留地洒在她们身上,将那份忙碌与安宁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好。” 他应道,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真实的弧度。
腰间的战术腰带沉寂着,仿佛也沉浸在这短暂而真实的暖意里。
那些芯片战争的硝烟、神秘组织的阴影、未来使命的重压,此刻都被这西合院里弥散的茶香、琴音、米糕的甜香以及孩子们的嬉笑声,暂时推到了遥远的地方。
这偷得浮生的几日闲,便是他在这个时空,拼尽全力也要守护的星火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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