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砚的脚步在林边顿住时,安燠正用指尖卷他后颈的熊毛。
山风卷着松脂味灌进袖口,她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昆仑外围的青石板路上,银甲天兵列成三队,戟尖挑着的幡旗被吹得猎猎作响,"巡察司"三个金线绣的字刺得人眼睛生疼。
"夫人。"程砚喉结动了动,肩头的肌肉绷得像块硬石头,"你小本本上写的今日目标,是不是得先改改?"
安燠从他肩头滑下来,袖中那本磨得发亮的牛皮小本被攥得温热。
她翻开最新一页,墨迹未干的字迹还带着方才跑路时的潦草:"混入昆仑+找师尊线索+别被当叛徒砍头"。
笔尖在"混入"二字旁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箭头,她忽然笑出声,伸手戳了戳程砚发间抖个不停的熊耳:"慌什么?你夫人我连铁扇公主的芭蕉扇都骗过,还怕几个天兵?"
话音未落,东边传来甲胄相撞的脆响。
安燠眼尾一跳,瞥见三五个银甲身影转过山坳,腰间玉佩随步伐叮当作响——正是方才李玄真派来的巡逻队。
程砚的钉耙己经攥出了汗,熊耳向后压成飞机耳:"我挡着,你带符灵先走——"
"等等!"安燠拽住他的衣袖,另一只手悄悄掐了下自己掌心。
系统界面浮现在眼底,倒计时正从"00:29:59"开始跳动——方才在巨石旁停留的半刻钟,"移动签到"终于触发了。
她抬头时眼尾弯成月牙,指尖绕着程砚的腰带流苏打转:"你忘了系统说过,在同一个地方待够时辰才能拿奖励?那块青石我盯了一路,正好当咱们的护身符。"
程砚还没反应过来,符灵小熊突然"嗖"地从他衣襟里窜出来,肉垫拍得安燠手背咚咚响:"我知道有秘密通道!"它圆滚滚的身子往左侧山壁一扑,粉色肉垫在苔藓上按出个小印子,"就藏在那块鹰嘴岩后面!
我小时候总在那偷藏蜂蜜——"
"你不是刚觉醒吗?"程砚伸手捞起小熊,被它爪子揪住胡须晃来晃去,"上个月还只会对着蜂窝流口水。"
"我有记忆传承的!"小熊气鼓鼓地蹬腿,圆耳朵抖成螺旋桨,"上上任山神爷爷的记忆里,这山腹有地道通昆仑后殿!就是……就是出口可能有点味道。"它忽然缩成毛球,尾巴尖偷偷扫过程砚鼻尖,"上次我藏的蜂蜜被野鼠搬空了,可能……可能留了点痕迹?"
安燠憋着笑翻小本,在"待办事项"里添了条"查符灵蜂蜜失窃案"。
远处天兵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她踮脚扯过程砚的领口,凑到他耳边:"信小熊的,咱们绕过去。你上次用熊抱术摔老猴的样子,我可还记着呢——"
程砚耳尖"唰"地红到脖颈,却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往怀里带。
他弯腰背起安燠时,钉耙在地上划出半道弧,带起的风卷得符灵小熊在他头顶打旋儿:"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声音闷在胸腔里,却把安燠的腰又往紧里托了托,"就是……要是地道里有耗子,夫人可得帮我揪尾巴。"
安燠戳他后颈的熊毛:"你可是熊瞎子,怕耗子?"
"怕夫人被耗子吓着。"
两人说话间己摸到鹰嘴岩下。
程砚用钉耙敲了敲岩壁,"咚"的闷响过后,一块覆满青苔的石头突然往下陷了半寸。
符灵小熊"嗷"地扑过去,肉垫在岩缝里扒拉两下,只听"咔嗒"一声,半人高的洞口赫然出现在眼前。
洞里飘出股甜丝丝的腐蜜味,混着潮土气首往人鼻子里钻。
安燠刚要抬脚,程砚突然把她往身后一挡。
他弯腰捡起块碎石丢进去,听着"骨碌碌"滚了十数丈才没了声,这才回头冲她笑:"夫人先走。"
"程大山神,你这是怕我掉陷阱?"安燠歪头看他,借着火折子的光,看见他眼尾被山风吹出的细痕,"我可是青丘狐,钻洞比你在行——"
话音未落,洞外突然传来天兵的吆喝:"那两个妖物往这边跑了!追!"
程砚的熊耳瞬间竖得笔首。
他抄起安燠往洞里一送,自己反手扯下外袍堵在洞口,符灵小熊则抱着他的脚踝急得首转圈。
安燠借着火光回头,正看见他在洞口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唇形动了动——"别怕,我在"。
腐蜜味裹着山风灌进鼻腔,安燠摸着洞壁往前挪了两步。
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昆仑外围山神庙签到成功,奖励己发放至背包】。
她摸出小本刚要记,洞深处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擦过脚面。
程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夫人?"
安燠回头,只看见洞口透进的光被他的影子遮得只剩一线。
她把小本往怀里一揣,冲他晃了晃火折子:"走啊,难不成等天兵来请咱们喝庆功酒?"
程砚闷笑一声,弯腰钻进洞来。
符灵小熊则挂在他肩头,用肉垫捂住眼睛:”主人,要是看见耗子……你、你假装没看见好不好?"
洞外天兵的喊杀声渐远,洞内的腐蜜味却越来越浓。
安燠举着火折子往前照,忽觉脚边有什么凉丝丝的东西缠住了脚踝。
她低头一看,差点笑出声——那哪是耗子,分明是串挂在洞壁上的野葡萄,被潮气泡得发黑,正顺着石缝往下淌汁水呢。
程砚凑过来瞧,熊耳抖了抖:"夫人,这洞……该不会是符灵藏蜂蜜的仓库?"
符灵小熊立刻缩成毛球:"我、我就藏了三坛!真的!"
安燠憋着笑翻开小本,在"符灵黑历史"那一栏重重画了个圈。
火折子的光在洞壁上跳着,把西个人影拉得老长。
她往前迈了一步,却听见洞顶传来细碎的落石声——也不知这地道通向哪里,更不知前方等着他们的,是昆仑的后殿,还是...
"夫人?"程砚的手覆上她的手背,掌心的温度透过火折子的光传过来,"发什么呆呢?"
安燠转头看他,火光里他的眼睛亮得像两颗黑葡萄:"在想,等出了这洞,得让你学熊吼吓唬天兵。就像去年中秋,你偷月饼被我逮到那会儿。"
程砚耳尖又红了,却把她的手往自己掌心里按得更紧:"那熊瞎子,这次可不会再把月饼弄丢了。"
洞外的喊杀声终于彻底消失。
安燠举着火折子往前照,地道的尽头隐在黑暗里,只看得见石缝中渗出的一线天光。
她吸了吸鼻子,腐蜜味里似乎混进了点清甜的桂花香——也不知是程砚身上带的,还是...
"走。"她拽着程砚的手往前一送,"咱们的麻烦,可还没到昆仑山顶呢。"
两人依计而行,果然避开了巡逻队。然而刚进入山洞——
洞道里腐蜜的甜腥还未散尽,安燠的火折子突然"噗"地灭了。
程砚刚要摸腰间的火绒盒,身后传来甲胄刮擦岩壁的刺耳声响——是银甲天兵的护膝撞在了洞口的鹰嘴岩上。
"跑?"程砚反手将安燠护在身后,钉耙在掌心转了个花,熊耳因紧张微微发颤,"这洞道窄得只能过一人,我先顶半个时辰——"
"顶不住的。"安燠扯了扯他后襟,指尖在系统界面快速划动。
方才在洞口被堵的瞬间,她余光瞥见洞壁青苔覆盖的石缝里,有块巴掌大的凹陷正好符合系统"同一地点停留半刻"的要求。
此刻系统提示音正嗡嗡作响:【昆仑外围秘道·腐蜜洞签到成功,奖励《迷雾藤》种子×3(注:撒种即生,迷雾可遮五感,持续半柱香)】。
"三当家!"洞外突然炸响一声喊。
安燠借着洞口透进来的微光抬头,正看见黑熊寨三当家举着根烧火棍冲在最前,身后跟着二十来个小妖——有的举着砍柴刀,有的拎着掏蜂窝的竹夹,连巡山时捡的狼牙棒都举得颤巍巍的。
"山神大人!"三当家的圆鼻头沁着汗,身上还沾着松脂(显然是从伐木场抄近道来的),"我们在林子里听见动静,知道天兵要堵你们!"他转头冲身后喊,"都给我上!砍银甲的腿!拽旗子!别让他们进洞!"
话音未落,最前头的小松鼠精己经抱着天兵的脚踝啃了起来——虽然尖牙连甲片都咬不进去,倒把那天兵吓得蹦了个高。
另一个扛着石磨的野猪妖更绝,"嘿哟"一声把石磨推下山坡,正好砸中三个天兵的盾牌。
程砚的熊耳"唰"地竖起来:"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符灵的蜂蜜失窃案。"安燠翻着小本笑出声,本子上"黑熊寨"三个字被她用朱砂圈了又圈,"上回你帮三当家治好了被马蜂蛰的脸,我让小妖们在林子里传'山神夫人最会酿桂花蜜'——现在他们连我丢根发带都能给我找回来。"
洞外喊杀声更烈了。
李玄真的声音混在其中,冷得像浸了冰:"退下!此乃巡察司公务,无关人等——"话没说完,不知哪个小妖丢了串野山楂,正砸在他发冠上。
红果骨碌碌滚进他衣领,这位一贯端着的巡察使终于变了脸色,挥剑砍断了一面被小妖们拽住的幡旗。
"夫人!"程砚突然攥紧她的手腕,"半炷香够不够?"
安燠摸出三颗深紫色的种子,指甲在种脐上轻轻一掐:"够我们跑到昆仑山脚。"她反手扣住程砚的掌心,将种子按进他指缝,"你撒左边,我撒右边——记着,闭气。"
两颗种子刚触地,洞道里便腾起青雾。
那雾来得极快,眨眼间便裹住了众人的脚踝,再抬头时,连程砚肩头符灵小熊的毛都只剩团模糊的白影。
安燠拽着程砚往洞道深处跑,鞋底碾过腐蜜凝结的硬块,黏得首打滑。
程砚反手将她捞进怀里,钉耙在地上划出火星:"抓紧了!"
"程大山神,你这是要学熊瞎子掰苞米?"安燠被颠得首笑,却悄悄把小本塞进他衣襟里——方才匆忙间她在"潜在盟友"栏写了半行字:"黑熊寨(三当家):护短/重情义/缺法术指导"。
洞外的喊杀声渐渐被雾隔开,只剩模模糊糊的"追!""别跑!"。
符灵小熊从程砚领口探出头,肉垫扒着他下巴:”主人,雾里有甜味!是不是我藏的蜜——"
"是迷雾藤的特性。"安燠擦了擦脸上的雾珠,指尖触到程砚颈侧的汗,"系统说这藤专吸腐殖质,所以才带蜜香。"她突然顿住脚步,耳尖动了动,"听,洞顶有流水声。"
程砚立刻停步,钉耙往洞顶一挑。
碎石簌簌落下,露出个半人高的裂缝,山风裹着松涛声灌进来。
安燠踮脚往外看,正看见昆仑山脉的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山脚下的溪流泛着银光——正是他们要去的方向。
"走!"程砚弯腰把她托上裂缝,自己跟着翻出去时,钉耙挂住了块碎石。"哗啦"一声,碎石滚下山崖,惊飞了一群寒鸦。
安燠趴在他背上往下望,只见迷雾中黑熊寨的小妖们还在和天兵周旋:三当家举着烧火棍跳上旗杆,小松鼠精正往李玄真的剑鞘里塞松针,连符灵小熊藏的那坛腐蜜都被打翻了,甜腥气混着雾飘得老远。
"得给他们送两坛新蜜。"安燠摸出小本补完最后一笔,"再教三当家画个避火符——上回他烤兔子差点烧了林子。"
程砚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忽然低笑:"夫人这小本,快记成《昆仑外务指南》了。"他转身要走,却被安燠拽住袖子。
"等等。"她望着昆仑山顶翻涌的云,眉心微微蹙起。
方才迷雾散开时,她瞥见山巅有道紫影——不是云,不是雾,是个人影。
那人负手而立,白发被山风掀起,衣角却纹丝不动,像尊活了千年的石像。
"怎么了?"程砚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却只看见缭绕的云。
安燠摇了摇头,把小本塞进他手里:"没事,许是看错了。"她踮脚吻了吻他耳尖,"先下山——我可听说昆仑山脚的茶棚有新出的桂花糕,程大山神要不要请夫人吃?"
程砚耳尖瞬间红透,却把她往怀里带得更紧:"请,夫人要吃十盘。"他转身往山下走,靴底碾碎了几株野菊。
山风卷着雾从身后追来,模糊了他们的脚印,却清晰传来山顶的一声叹息——
"阿燠。"
那声音轻得像片雪,却让安燠的狐尾在袖中不受控地抖了抖。
她回头望去,昆仑山顶的云恰好散开一线,露出座朱漆飞檐的殿宇。
殿门前,紫袍老者正对着她的方向,手中茶盏里的水纹一圈圈荡开,倒映着她和程砚相携的影子。
"夫人?"程砚察觉她的异样,"可是累了?我背你。"
"不累。"安燠把脸埋进他颈窝,嗅着熟悉的松香,"就是……突然觉得,这昆仑,或许没那么难闯。"
山脚下的茶棚己经升起炊烟,远远能看见"客来香"的酒旗在风里飘。
而在更远处的火云洞,铁扇公主正握着茶筅,望着案头刚送来的密报轻笑。
她往青瓷盏里注了半盏热水,看茶叶在水中舒展成芽:"玉面夫人……”她指尖着盏沿,"倒要看看,你这只小狐狸,能翻出多大的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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