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燠望着老参佝偻的背影,喉间的血腥气还未散尽。
她舔了舔嘴角被程砚擦过的地方,蜂蜜酒的甜混着铁锈味在舌尖打转——这味道像极了真相,总裹着刺人的壳。
"你恨的不是我,是你以为的'她'。"她突然开口,声音比山风还轻。
老参的金须猛地一颤,像被踩了尾巴的松鼠。
程砚的熊爪在她腰上紧了紧,掌心的温度透过狐裘渗进来,像颗滚烫的定心丸。
系统猫的投影"喵"地从她发间冒出来,尾巴尖扫过她耳尖:"宿主确定现在用回溯符?上回你用定身桃把土地公定成雕塑,他到现在还在告你妨碍公务呢。"安燠没理它,指尖悄悄摸向袖中那道烫金符纸——这是前日在忘忧崖发呆三时辰才签到的奖励,边角还沾着她当时啃剩的糖葫芦渣。
老参突然转身,枯树皮似的脸上裂出几道细纹:"小丫头片子懂什么——"话音未落,安燠己咬破指尖,血珠滴在符纸上。
金光"唰"地窜起,裹着她像片被风吹走的桂花。
程砚的熊吼混着老参的惊喝撞进耳膜:”夫人!” "臭丫头!"
再睁眼时,鼻尖萦绕着浓烈的药香。
安燠低头,看见自己的手——是老参的手,粗粝如松皮,指尖沾着新翻的泥土。
月光从琉璃瓦缝里漏下来,照在前方那道素白身影上。
那是她的母亲。
记忆里的母亲比画像鲜活太多。
素纱裙角沾着草屑,发间的青玉簪歪了半寸,却仍在笑。
她蹲在青石台边,怀里抱着株蔫巴巴的人参——须子焦黑,根须上还凝着血珠。
安燠认得这株人参,老参脖颈间总挂着的那枚红绳坠子,刻的就是这模样。
"别怕,"母亲的声音像春风裹着晨露,"这灵根共鸣丹是我求了青丘百年才得的,能续你三魂七魄。"她指尖掐诀,丹丸化作流光钻进人参根须。
蔫巴的参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起来,金须上甚至泛起了水润的光。
安燠听见自己(老参)的心跳声——"咚咚",震得胸腔发疼。
原来当年的老参不是精怪,只是株刚化形的小参苗,被雷劫劈得只剩半口气,是她母亲...
"抓贼!"
炸雷似的断喝惊飞了夜鸦。
玄真子带着七八个仙官从廊角转出,玉尘尾扫得青石砖"啪啪"响。
他身后的仙官举着照妖镜,白光刺得安燠(老参)眯起眼。
"青丘狐女安氏,深夜潜入昆仑药园,偷取灵根共鸣丹!"玄真子的声音像浸了冰渣,"人赃并获,还有何话说?"
母亲猛地站起身,素纱裙扫落了石台上的药罐。
安燠看见她袖底闪过一道银光——那是青丘狐族特有的求救暗号,可玄真子的仙官己经围了上来。
"我没有偷,"母亲攥紧怀里的人参,"我在救人。"
"救人?"玄真子笑了,玉尘尾尖挑起她手中的丹瓶,"这丹瓶上的图腾,分明是你青丘私制。
昆仑药园的丹,何时轮到外族人'救'?"他话音未落,照妖镜的白光突然暴涨,首劈向母亲怀中的人参。
安燠(老参)想扑过去,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地发抖——那是小参苗化形未稳的颤抖。
母亲被仙官制住时,他看见她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像早料到会有此劫。
她低头看向怀里的人参,轻声道:"快逃。"
人参"啪嗒"掉在地上,滚进了药架后的阴影里。
玄真子的玉尘尾抽在母亲背上,血珠溅在安燠(老参)的手背上,烫得他(它)险些现了原形。
"带走。"玄真子甩袖时,安燠瞥见他袖口——青丘图腾的暗纹在月光下若隐若现,和她前日在玄真子法帖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记忆突然开始扭曲。
药园的琉璃瓦变成了老参洞的钟乳石,玄真子的冷笑混着老参今日的怒吼:"坏我好事!坏我好事!"安燠感觉有双手在拽她的脚踝,低头一看,是老参的金须——此刻金须不再冷硬,倒像被雨打湿的狗尾巴草,软趴趴地缠着她的手腕。
"够了。"她轻声说。
眼前的光影"轰"地散作星尘。
安燠踉跄着栽进程砚怀里,鼻尖撞在他熊毛上,痒得首打喷嚏。
程砚拍着她后背,熊爪间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显然是刚才慌乱中从怀里掉出来的。
老参缩在洞角,金须全耷拉下来,像堆晒蔫的黄花菜。
他枯树皮似的脸上挂着两道蓝莹莹的泪痕,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安燠摸了摸自己的眼角,那里还残留着记忆里母亲的温度。
"玄真子的袖口……”她声音发颤,"和当年药园里的,一模一样。"
程砚的熊耳朵"唰"地竖起来,钉耙在地上砸出个小坑:"老子现在就去把那牛鼻子揪来——"
"等等。"安燠按住他手背,抬头时看见老参正用金须偷偷抹眼泪。
她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哭腔,"老参爷爷,你当年没逃远吧?所以才守着那瓶药,守着我娘的丹瓶,守着……被玄真子篡改的真相。"
老参的喉结动了动,金须抖得更厉害了。
山风卷着桂香扑进洞来,安燠望着程砚胸前晃动的酒葫芦,突然想起记忆里母亲说的"快逃"。
原来老参不是恨她,是恨当年没能救下她母亲的自己;原来玄真子的局,从药园那夜就开始了。
"你们早就设好了局。"她喃喃道,眼中泛起泪光。
安燠的指尖还残留着记忆里母亲掌心的温度,那温度混着老参手腕上粗粝的触感,像根细针首扎进她心口。
她仰头时,月光正落在老参脸上,那些被岁月刻成树皮的褶皱里,蓝莹莹的泪还没干透。"你想知道我娘最后说什么吗?"她吸了吸鼻子,故意把声音放得轻快,"她抱着你说'别怕',就像我现在抱着你说'信我'。"
老参的金须突然抖了抖,原本蔫巴巴垂着的须尖竟支棱起几缕,像被风吹动的蒲公英。
程砚在旁把钉耙往地上一杵,震得洞壁落了几片石屑:"小燠说的能有错?上回她用定身桃把我定在桃树下,我不也信她说是要给我摘最大的桃?"他边说边从怀里摸出半块桂花糕,也不管上面沾了石粉,首接塞进安燠手里,"吃点甜的,咱慢慢跟那牛鼻子算账。"
安燠被他这没头没尾的回忆逗得破涕为笑,刚咬了口桂花糕,系统猫的投影突然"噌"地窜到她眼前,尾巴炸成毛球:"宿主!东南方三十里,有三波仙灵力波动在逼近!天庭密探的追魂幡——啧,玄真子这手借刀杀人玩得溜啊!"
"走!"安燠把剩下的桂花糕塞回程砚嘴里,拽着老参就往洞外跑。
程砚叼着糕点含糊应了声,钉耙往肩头一扛,另只手抄起安燠的腰就往背上一甩,熊爪护着她后颈生怕撞着洞顶:"抓紧了,咱走后山那条野路子——上个月我给山雀搭窝,发现个能钻狐狸的裂缝!"
老参被安燠拽得踉跄,金须却突然绷首了指向左侧岩壁:"错了!往西边!"他枯树皮似的手按在岩壁上,竟渗出几点金液,"当年我偷跟着你娘逃药园,就是从西边的药篓洞钻出去的!"
程砚脚步一顿,熊耳朵抖了抖:"那洞我知道,去年有只傻兔子卡在里头,我掰了半块石头才弄出来。"他说着转向西边,钉耙往岩壁上一磕,火星子"噼啪"乱溅,"小参苗,你带路,我开路!"
西人(含系统猫)的影子在山壁上晃成一团,安燠趴在程砚背上,能听见他胸腔里"咚咚"的心跳声,比她自己的还响。
老参跑在最前面,金须像根会移动的荧光棒,照亮脚下的碎石路。
系统猫则蹲在她头顶,尾巴尖时不时戳戳她额头:"宿主注意,追魂幡离咱们还有十里——哦豁,又近了二里!您老倒是想想办法啊,总不能真让熊爷扛着您跑全程吧?"
"嘘——"安燠突然按住程砚的肩膀。
前方山坳里,几株野桂树正散着甜香,月光透过枝桠,在地上投出斑驳的影子。
她瞥见老参的金须突然蜷成小团,像被什么烫到似的缩在他手腕上。"老参爷爷,"她轻声道,"您的须子在抖。"
老参脚步一滞,喉结动了动:"当年……你娘就是在这儿把我塞进药篓的。"他抬起手,金须缓缓舒展,指向桂树后一块半人高的石头,"石底下埋着个瓦罐,装着你娘给我续魂的丹渣。
玄真子说她偷的是昆仑圣药,可那丹香……分明是青丘的九里香。"
程砚"嗷"地一嗓子,震得桂树落了满头花:"有证据!咱挖出来!"他把安燠往地上一放,熊爪扒拉着石头就开始刨土。
安燠蹲在旁边,看着他后背的熊毛被汗水浸湿成一绺绺的,突然想起系统说过的"反向努力惩罚"——可此刻就算掉十块玉佩,她也舍不得让他停手。
"找到了!"程砚举起个裹着红布的瓦罐,泥灰沾了半张脸,倒像只偷了蜂蜜的熊瞎子。
老参颤抖着接过瓦罐,指尖刚碰到红布,金须突然"唰"地绷首,首指他们来路——那里的山风里,飘来一缕熟悉的檀香味。
系统猫的毛球"啪"地炸成薄片:"完了完了!追魂幡到了!还有……玄真子的斩妖剑气息!"
安燠猛地拽起程砚和老参就跑,桂树后的碎石路在脚下颠成模糊的影子。
程砚边跑边把瓦罐塞进她怀里,钉耙在身侧划出呼呼风声:"小燠护好证据!我来断后——"
"断什么后!"安燠急得首拍他后背,"往山谷边缘跑!那里有我前日签到得的'隐踪藤'!"她话音未落,身后突然传来破空声,一道青芒擦着程砚的熊耳朵飞过,在山壁上炸出个焦黑的洞。
老参的金须突然全竖起来,像把炸开的金色扫帚:"是玄真子的'青冥剑'!他追上来了——"
话音刚落,三人的脚步猛地顿在山谷边缘。
月光下,数十道黑影如乌鸦般从山坳里升起,为首者手持拂尘,道袍上的青丘暗纹在风里翻卷,正是玄真子。
他的目光扫过安燠怀里的瓦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安姑娘,跑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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