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再次只剩下慕容清离和花溪。经过这一番大闹,气氛更加压抑沉重。
慕容清离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重重地靠回椅背,闭着眼,脸色灰败,额头的冷汗大颗大颗地滚落。刚才强撑的气势瞬间消散,只剩下重伤后的极度虚弱。
花溪看着他这副模样,再想到他刚才在父亲面前替她遮掩、担保,心头百味杂陈。她默默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温水,小心翼翼地递到慕容清离唇边。
“王爷…喝点水吧…”
慕容清离没有睁眼,只是微微偏头,避开了杯沿。他的嘴唇干裂,呼吸有些急促。
花溪的手僵在半空,有些尴尬,更多的是担忧。她放下水杯,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问:“您的伤…要不要叫鬼医再来看看?”
“不必。”慕容清离的声音微弱而沙哑,“死不了。”
沉默再次蔓延。花溪看着他臂上绷带渗出的、比刚才更刺目的鲜红,忍不住道:“伤口…好像又裂开了…要不…我帮您重新包扎一下?”
慕容清离依旧闭着眼,没说话,算是默许。
花溪小心翼翼地靠近,动作尽量放轻。她解开被血浸透的绷带,露出下面狰狞外翻的伤口,皮肉因再次崩裂而显得更加可怖。
她心头一颤,强忍着不适,拿起鬼医留下的药粉和金疮药,学着鬼医的样子,笨拙却仔细地清理、上药、重新包扎。
她的指尖偶尔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手臂冰凉的皮肤,能感受到他肌肉因疼痛而瞬间的紧绷。
“谢…谢了。”慕容清离的声音忽然响起,依旧低沉沙哑,却少了几分冰冷,多了些疲惫的真实感。
花溪一愣,有些意外他会道谢。她摇摇头:“应该的…您…也是为了救我。”
顿了顿,想起父亲刚才的咆哮,低声道:“我爹他…性子急,说话冲…王爷您别往心里去…”
“无妨。”慕容清离缓缓睁开眼,那双深潭般的眸子因失血而显得更加幽深,他看着花溪,眼神复杂,“护犊之心,人之常情。”
话锋一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你…刚才挡在本王身前,不怕你爹真一棍子砸下来?”
花溪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别开眼:“我爹…虽然莽,但下手有分寸…再说,您伤得这么重,再挨一下…” 她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那不得蔫了?
慕容清离沉默地看着她,眼神深邃难辨。过了片刻,他才低声道:“花溪,记住,在这王府里,在本王身边,最不需要的就是‘分寸’。对敌人,对…可能威胁到你的人,包括你爹在盛怒之下,都需留有余地,但更要…有玉石俱焚的觉悟。妇人之仁,会害死你。”
花溪心头一震,抬头看向他。他那双眼睛,冰冷依旧,却仿佛在告诉她,这深宫王府的生存法则,比边关的刀光剑影更加残酷无情。
就在这时,窗棂传来三声极其轻微的、如同鸟喙啄击的叩响。
慕容清离眼神一凝:“进来。”
一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蝙蝠,悄无声息地从半开的窗户滑入厅内,单膝跪地。正是之前派去花府的暗影之一。他双手捧着一个用陈旧蓝布仔细包裹的长条状物件。
“王爷,幸不辱命。东西在此。”暗影的声音低沉无波。
花溪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娘的那支银簪。
慕容清离示意暗影将东西放在桌上。暗影放下包裹,身影一闪,再次消失在窗外。
慕容清离的目光落在包裹上,又看向花溪:“打开它。”
花溪深吸一口气,手指有些颤抖地解开蓝布。里面躺着一支半旧的银簪,簪身素雅,簪头镶嵌着几颗米粒大小、光泽温润的珍珠。
正是她记忆中母亲常戴的那一支!岁月在银簪上留下了细微的划痕,却掩不住那份沉淀的温婉。
花溪拿起银簪,入手微凉。她仔细端详着,指尖过簪身和珍珠。忽然,她眼神一凝。在簪头与簪身连接处一个极其隐蔽的凹槽里,她摸到了一点极其微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深褐色残留物?
“王爷,您看这里。”花溪的声音带着惊疑,将簪子递到慕容清离眼前,指着那点残留。
慕容清离接过银簪,凑到眼前仔细查看。那点深褐色的东西,颜色、质地…和他见过的魇魂草种粉末极其相似,他眼神骤然锐利如刀锋。
“墨羽,请鬼医,立刻!”慕容清离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和凝重。
墨羽领命而去,片刻功夫,鬼医便如同被火烧了屁股般冲了进来。
“又怎么了?老头子刚躺下…”鬼医的抱怨在看到慕容清离手中的银簪时戛然而止,他那双浑浊的眼睛瞬间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拿来!”鬼医一把夺过银簪,动作快得惊人。
他先是凑到鼻尖,极其仔细地嗅闻簪头连接处,随即脸色剧变。又飞快地从他那百宝箱般的药箱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琉璃瓶,里面装着半瓶透明的粘稠液体。
鬼医用一根比头发丝还细的银针,小心翼翼地刮下簪头凹槽里那点深褐色的残留物,将其混入琉璃瓶的液体中。然后,他屏住呼吸,将琉璃瓶举到烛光下,轻轻摇晃。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透明的液体接触到深褐色残留物后,瞬间开始变色。
先是变成淡淡的灰绿色,随即颜色迅速加深,几息之间,竟化作了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深黑。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深黑的液体中,隐约浮现出几缕极其细微、如同活物般蠕动的暗红色丝线。
“噬魂引!”鬼医失声惊呼,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骇。
他死死盯着瓶中那诡异蠕动的暗红丝线,脸色惨白如纸,“是魇魂草根茎中提炼的‘噬魂引’!混合了精炼的蛊毒,天杀的,竟然藏在这里。长期佩戴,毒素随体温渗入肌理…杀人于无形,好歹毒的手段。”
花溪如遭五雷轰顶。
看着那瓶中蠕动的暗红丝线,再看着那支承载着母亲温婉记忆的银簪…一股冰冷的、带着腥甜味的恐惧瞬间攥住了她的心脏。
原来…母亲的病弱、咳血、早亡…真的是因为这簪子,真的是因为…毒!
巨大的悲伤和滔天的愤怒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的理智,她猛地抓起桌上一个茶杯,狠狠摔在地上。
花溪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汹涌而出,“是谁?到底是谁要害我娘?是谁?”
她像只受伤的母兽,双眼赤红,浑身颤抖,巨大的痛苦和无助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慕容清离看着崩溃的花溪,再看向鬼医手中那支仿佛淬了无尽恶毒的银簪,眼中翻腾的己不仅仅是杀意,而是足以焚毁一切的、冰冷的烈焰。
静妃的银簪…太后的魇魂草种…花溪母亲的噬魂引…三条性命,同一种阴毒的手段。
线索,终于彻底串联起来了!目标,首指那深宫之中,翻云覆雨的黑手。
他猛地站起身,不顾臂上伤口崩裂的剧痛,一步跨到花溪面前,冰冷的双手用力抓住她颤抖的肩膀,强迫她看着自己那双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眼睛。
“花溪!”他的声音嘶哑低沉,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和玉石俱焚的决绝,“哭没用,喊也没用。想给你娘报仇?想救太后?想保住你自己的命?”
他每问一句,手上的力道就加重一分,眼神就锐利一分:
“那就给本王站起来,擦的眼泪,把这支簪子给本王牢牢记住!”
“然后…”他猛地松开她,转身,如同一柄即将出鞘饮血的绝世凶兵。
冰冷的声音响彻整个归燕阁:“墨羽,传令所有暗桩,目标:南疆乌月教。”
“给本王掘地三尺,查清所有与宫中往来。查清所有魇魂草来源,查清所有可能的下蛊之人。”
“鬼医,给本王盯死广宁宫。太后若醒,第一时间禀报。另外,想办法,稳住她的病情。”
最后,他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花溪身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而你,花溪,给本王好好活着。”
“养好你的伤,整理好你所有的记忆。把你娘在边关时接触过的所有人、事、物,尤其是关于这支簪子的来源细节…一丝一毫,都给本王挖出来。”
“血债,必须血偿!这盘棋,该轮到我们…将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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