砖窑开窑的日子。
巨大的窑门被撬开一条缝,灼人的热浪裹挟着硫磺与泥土的焦香汹涌而出,白雾蒸腾,将工业区笼罩得影影绰绰。
林砚挤在人群最前头,小脸被热浪烘得通红,眼睛却死死盯着窑口。
他知道这一窑的成败,关系到领航者公司工业发展的进程,也关系到他之后招收灾民的布局。
回想起之前春耕时,自己人前显圣的行为,林砚也感觉到无奈,这不符合自己想走的苟之道。
照他的计划,工业区和矿山启动后,可以开始分批招收灾民当员工,然后在水泥和陶管生产出来后,启动地下水库和十万荒山开荒工程。
而要完成计划有一个前提--粮食,足够多的粮食。
按前世的历史记录,1913年山西的旱灾会达到巅峰,所以现在粮食绝对是战略级的物资,买粮是不可能的。
怎么办?多拖一天灾民就会死更多的人。
林砚打上族里三千石陈粮的主意,他计划用陈粮安置工业区的工人,而村里三千亩冬小麦今年收获的小麦足够所有人吃到秋收。
秋收后,这次春耕的谷子产量就可以启动地下水库和十万荒山开荒工程,继续安置灾民进行开荒。
但现在动陈粮,就是动村民们的救命粮,可想而知到时阻力会有多大。
所以林砚才不得不选择人前显圣,展示自己的能力,只要谷子能提前发芽,就会让他们看到粮食安全保障,心不荒就都有希望。
不仅如此他还需继续整活,要把神童的形象继续往更高方向推。
想到这里,林砚回神关注砖窑的进展。
这时候,窑工们赤着精壮的上身,古铜色的皮肤在热雾中油亮发光,吼着粗粝的号子,用裹了湿麻布的长铁钩,将窑内烧得通红的砖块一块块勾出,迅速投入旁边巨大的冷水池中。
“嗤啦——!!!”
滚烫的砖块遇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白茫茫的水汽如同怒龙般冲天而起,瞬间吞噬了窑工的身影,只留下模糊晃动的轮廓和沉闷的号子。
刺骨的寒气与灼人的热浪在水池边缘疯狂对冲,形成一圈圈扭曲视线的湍流。
林砚站在离水池几步远的地方,那冰火两重天的气浪拍打在他脸上,一瞬如坠冰窟,下一瞬又如临火炉。
就在这冷热激荡、水汽弥漫的混沌之中,异变陡生!
他清晰地“看”到——不,是感觉到!意识深处那片沉寂的青铜棋盘,边缘处一道黯淡的纹路,竟随着那“嗤啦”的淬火声,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如同沉睡巨兽的眼皮微微颤动。
与此同时,他体内忽然有了一股微弱的气流,若有似无地在四肢百骸间游走,竟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猛地朝着那闪烁的棋盘纹路方向窜去!
那感觉,就像一股细小的溪流,突然找到了通向干涸河床的入口!
“嗯?”林砚闷哼一声,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震。
这感觉转瞬即逝,棋盘纹路重归黯淡,体内的气流也平息下来,仿佛刚才的悸动只是幻觉。
但林砚知道不是!
他猛地从怀里掏出那几颗随身携带的磁石碎屑,也顾不上旁人目光,飞快地将碎屑撒在自己摊开的手掌上。
然后,他闭上眼,努力摒弃周遭震耳欲聋的淬火声和嘈杂人语,将全部心神沉入那片寂静的棋盘空间,同时尝试调动体内那股微弱的气流,想象着它流向手掌。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手掌上散落的铁屑,在没有任何外力触碰的情况下,开始极其缓慢地、微微地移动!
它们不再是杂乱无章,而是像被无形的梳子梳理着,隐隐约约地朝着掌心“劳宫穴”(心包经,属火)的位置聚拢,排布成一个极其松散、却依稀可辨的……简化版棋盘纹路!
与意识深处那庞大、复杂、玄奥的棋盘虚影边缘的某个局部,隐隐相似!
就在这纹路成型的瞬间,林砚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掌心劳宫穴的位置,仿佛开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口子”!
一股比刚才淬火时感受到的、更精纯也更微弱的热流(窑火之精?),竟丝丝缕缕地透过这“口子”,顺着那由铁屑勾勒的简化纹路,汇入了他体内那股微弱的气流之中!
这股外来热流极其微弱,如同烛火之于熔炉,却让林砚体内原本沉寂微弱的气流猛地“活”了一下!
运行的速度似乎快了微不足道的一丝,质感也凝练了微不可察的一分!
更关键的是,这股微弱热流融入的瞬间,意识深处大的棋盘虚影,边缘处刚才闪烁过的那道纹路,竟随之极其短暂地亮了一下,比之前清晰了那么一丁点!
“嘶……”林砚倒吸一口凉气,猛地睁开眼。
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头剧震!
淬火池边白雾翻腾依旧,窑工的身影在其中晃动。
但就在他睁眼的刹那,他清晰地看到,离他最近的那个窑工老张,在奋力将一块通红砖块投入冷水时,其的脊背上,汗水流淌的轨迹,肌肉贲张的线条,甚至皮肤下几道青筋微微搏动的走向……竟在蒸腾的白雾中,隐隐勾勒出一幅极其短暂、极其模糊、却让他感到莫名熟悉的图案!
那图案的“神韵”,竟与他意识中刚刚亮起的棋盘边缘纹路,以及手掌上铁屑勾勒的简化纹路,有着难以言喻的相似!
仿佛三者之间,存在着某种跨越了物质与意识、人体与天地的、玄之又玄的“同构”!
老张的动作一气呵成,砖块入水,白雾炸开,那脊背上的奇异图案瞬间被水汽淹没,消失无踪。
“呼……呼……”林砚心跳如鼓,手心因为激动和刚才的尝试微微出汗,沾湿了那几粒铁屑。
他低头看着掌心模糊的纹路,又抬眼望向那依旧白雾弥漫、热浪滚滚的淬火池。
一个前所未有的、大胆得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淬火时炸开的水汽,在他脑海中轰然成形:
人体,是否就是一方微缩的、活着的天地棋盘?
人体自身的微弱“磁场”(气血运行、经络气感),是否可以通过某种方式,与这方神秘的青铜棋盘建立更深层次的“同频共振”?
当这种共振达成,棋盘之力是否就能如同淬火时引动的那一丝窑火之精,反过来“淬炼”人体自身?不仅能引动、吸纳外界散逸的微弱能量(如砖窑淬火时的冰火对冲之力),更能……增强自身!
武道筋骨皮膜的锤炼?道法精气神的凝练?是否其根源,就在于这“内外棋盘”的共鸣与互哺?在于以自身为引,引天地之力(哪怕只是极其微弱的一丝)入体淬炼?
这个念头太过惊人,让林砚的小脸都微微发白。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这种诱惑是前世今生都未曾体验过的。
他需要验证!需要更多的观察!需要更深的理解!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带着惊疑在他身后响起:“砚哥儿?你杵这儿发什么呆?脸白得跟纸似的!”
林砚猛地回头,是林百草。
老头手里捏着他那根从不离身的银簪,眼神锐利地扫过林砚苍白的脸,又落在他紧握的拳头上。
林砚的心,跳得更快了。
他隐隐感觉到,自己似乎无意中,推开了一扇通往难以想象境界的、布满尘埃与迷雾的窄门。
而钥匙,或许就在这方棋盘,与这具身体之中。
“百草爷爷,什么是气?”林砚盯着林百草,郑重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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