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接过时手顿了顿，低头咬了一口，糖壳脆得裂开，酸甜的汁水流进嘴里。“
多少年没吃这玩意儿了，”她含糊不清地说，眼角却悄悄红了，“你小时候总吵着要，给你买了又舍不得吃，举着走一路。”
两人慢悠悠地往前逛，林宇又买了些芝麻酥糖和晒干的柿饼，这些都是小时候盼着过年才能吃到的东西。
母亲在一旁不停地念叨：“够了够了，家里啥都有。”
手却诚实地帮他把东西往袋子里装。
路过卖布料的摊位时，母亲被一块蓝底白花的棉布吸引，伸手摸了又摸，“这块布做件褂子肯定凉快。”
她转头看向林宇，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笑了，“你小时候穿我做的花布衫，总哭着不肯出门，说像个小丫头。”
林宇看着母亲眼里的光，忽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被填得满满的。他知道母亲总盼着他成家立业，却也记得他所有细碎的喜好。
那些被时光冲淡的童年片段，原来一首好好地保存在母亲的记忆里。
往回走时，林宇手里拎着好几个鼓鼓囊囊的袋子，母亲推着自行车跟在旁边，嘴里还在念叨着：“中午给你做油焖大虾，再炖个排骨，你小时候最爱啃排骨上的脆骨……”
阳光穿过树叶洒在两人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
林宇看着母亲鬓角的白发在光线下泛着银光，忽然放慢脚步，轻轻说了句：“妈，以后我常回来。”
母亲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点头，抬手擦了擦眼角，声音轻快得像个孩子：那敢情好，明天让刘阿姨把你那相亲对象带过来。
认识一下，顺便加个微信，方便你们联络感情，如果觉得合适的话明年就可以结婚。
林宇瞪大了眼睛看着母亲，嘴角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被这突如其来的话砸得有些发懵。
阳光穿过叶隙落在母亲眼角的笑纹里，那抹期待的光让他喉咙发紧，到了嘴边的“妈，我不想再婚了”硬生生卡成了半截叹息。
他低头踢了踢脚下的石子，袋子里的芝麻酥糖硌着掌心，甜香混着母亲身上熟悉的皂角味漫过来。
刚才说“常回来”时的笃定忽然散了，像被风吹皱的水面，荡开一圈圈犹豫的涟漪，他知道母亲这话不是临时起意，从去年开始，每次通电话总会绕到相亲的话题上。
从“张阿姨家的女儿在医院当护士”到“李叔叔的侄女开了家花店”，那些被母亲细心记在本子上的姑娘名字，像一颗颗被精心挑选的种子，盼着能在他心里发个芽。
“妈，我这工作刚稳定下来，忙得很……”他试图找个借口，声音却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 话刚出口就看见母亲推着自行车的手顿了顿，车把上挂着的蓝布衫随着动作轻轻晃了晃——那是刚才路过布料摊时，他见母亲反复，悄悄让摊主剪了两米料。
母亲没接他的话，只是仰头看了看天，轻声说：“你去年也说忙，前年也说忙。
你刘阿姨家的儿子比你小两岁，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似的，“我不是催你，就是想着趁我还能动弹，帮你搭把手带带孩子。
你爸每天都忙得像陀螺一样，家里家外的事情他都要操心，而你呢，则是我一手拉扯大的。
我一首都盼望着，在你的身边能有一个人，能够真正地了解你、关心你，在你需要的时候给你温暖和安慰……”
然而，你之前交往的那个女孩，虽然第一眼看上去还不错，但实际上相处之后，我发现她并不是那么适合你。
我们虽然不清楚她为什么会在你身受重伤的时候选择和你离婚，但不得不说，她挑的这个时间点可真是够“巧妙”的。
“够了！”林宇突然大声呵斥道，他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着，让人不禁为之一震。
“你们根本就不了解实际情况，所以请你们不要再胡乱猜测和议论了。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她有没有错，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而且，我自己都没有去议论这件事，那就说明这并不是她的问题。”
林宇的语气坚定而决绝，他显然对父母的猜测和指责感到非常不满。
沉默了一会儿，林宇接着说道：“还有，关于明天的相亲，我答应你就是了，”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无奈和妥协。
母亲“哎呀”一声，笑得眼角都堆了起来，转身就往自行车筐里塞东西：“那我现在就给刘阿姨打电话，让她跟苏暄说一声。
你放心，我一会儿，会跟刘阿姨说了，就当是朋友见面，不兴逼你们的。”
她一边说一边摸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好几下才点开通讯录，嘴里还念叨着，“中午得多焖点米饭，你吃排骨得就着米饭才香……”
林宇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忽然觉得手里的袋子轻了不少。
刚才那些不情愿像被阳光晒化的冰，慢慢融进心里，变成了暖暖的水流。
他知道母亲的期待里藏着多少爱，那些被他当作负担的牵挂，其实是岁月筛过的珍宝。
第二天一早，林宇是被厨房里滋啦的煎蛋声叫醒的。
他揉着眼睛走出卧室时，母亲正系着蓝布围裙在灶台前打转，窗台上摆着新摘的茉莉花，香气混着煎蛋的焦香漫了满室。
“赶紧洗漱去，苏暄姑娘十点到，刘阿姨说她特意调了班过来。”
母亲回头时围裙上沾了点面粉，眼角的笑纹里盛着光，“我给你熨了那件浅蓝衬衫，放你床头了，记得穿。”
林宇嗯了声，瞥见沙发上搭着条新洗的亚麻色裤子，是母亲上周悄悄去他衣柜翻出来的尺码。
他走进卫生间，镜子里的人眼下带着点青黑，昨晚盯着天花板想了半宿该怎么开口，最后还是没理出个头绪。
九点五十的时候，门铃响了。
母亲手忙脚乱地擦着手去开门，林宇刚系好衬衫扣子，就听见刘阿姨洪亮的笑声飘了进来：“哎呀老林太太，我们苏暄可是特意打扮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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