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郑楚玉 南洋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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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郑楚玉 南洋潮生

 

洛阳的春汛来得早,洛水涨得漫过了石堤。郑楚玉站在东市的码头边,望着工匠们往新造的海船上钉最后一块桐木板,咸湿的风卷着鱼腥气扑来,吹得她鬓边的珍珠簪微微发颤。

“姑娘,”阿米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穿着靛蓝长袍,手里攥着卷羊皮纸,“大食国的海图我标好了——从广州港出发,过占城,绕真腊,就能到波斯湾。”他指了指海图上的红点,“这里产龙涎香,苏门答腊的沉香更妙,比咱们陆上的还润。”

郑楚玉接过海图,见上面用红笔标着“暗礁区·退潮时过”“真腊港·有甜水井”,连“南洋女子用香粉混椰油抹发”都记了两页。她抬头笑:“阿米尔先生,这海图比商路图还金贵。”

“该谢您,”阿米尔拍了拍她的肩,“要不是您的‘晨露’香在大食卖疯了,我哪敢想带海图回来?”他指了指海船,“这船我找泉州的老匠人造的,龙骨用铁梨木,吃水深,抗风浪。”

这时,小乔的笑声从船舷传来。她穿着月白衫子,裙角沾着船漆,手里攥着个布包:“阿玉!我把‘防秽’香粉装好了,每舱挂两囊——海上潮气重,祛祛味!”

郑楚玉望着她,忽然想起三年前在洛阳后宅初见的模样——那时的小乔穿着粗布裙,连福礼都做不利索,此刻却能站在海船上,眼里闪着她从未见过的光。

“嫂嫂,”她爬上船,“这趟咱们带三十箱香粉——晨露、晚桂、南洋椰香(试调版)各十箱。”她指了指舱底,“还有二十坛洛阳的黄酒,给南洋的船工们尝鲜。”

小乔打开布包,露出里面的螺子黛:“我还带了绣绷——听说南洋女子爱穿花裙,咱们用香粉换她们的染布方子!”

广州港的木棉花开得正艳时,郑楚玉的海船“昭月号”终于起锚。

船帆鼓满东南风,小乔站在船头,裙角沾着新刷的桐油,手里攥着个布包——里面是她连夜绣的“昭香”肚兜,要送给南洋的船工当礼物。“阿玉,”她指着远处的白帆,“张伯说这风叫‘信风’,能把咱们首接送到苏门答腊!”

郑楚玉扶着船舵,鬓边的珍珠簪被海风吹得乱颤。她望着海平线,想起阿米尔说的“海比陆宽”,忽然笑了:“嫂嫂,等咱们带回龙涎香,昭香阁要开个‘海上香展’——让洛阳的贵女们看看,海的那一头,香是怎么长的。”

船行十日,趣事便来了。

春桃在后舱翻香粉箱时,突然尖叫:“姑娘!有小贼!”

郑楚玉跑过去,就见个圆滚滚的毛团缩在香粉匣里,黑溜溜的眼睛滴溜溜转——是只小海猫,爪子上沾着椰蓉。“许是在苏门答腊岛跳上船的。”张伯笑着摸出条鱼干,“这猫能抓舱里的老鼠,留着吧!”

小乔给它取名“椰蓉”,每日用香粉匣给它做窝。椰蓉倒也争气,没两日就把舱里的老鼠抓了个干净,成了全船的团宠。

船行半月,遇上了风暴。

乌云像打翻的墨汁,压得海面发黑。巨浪拍打着船舷,小乔被晃得摔在舱板上,春桃抱着香粉箱哭:“姑娘,咱们会不会沉?”

郑楚玉攥着船舵,指节发白:“把‘防秽’香点上!”她喊,“烟往桅杆上走,能引开雷!”

老船工张伯抹了把脸上的水:“姑娘懂海事?”

“阿米尔说的,”郑楚玉抹了把脸上的雨,“南洋的船工用艾草熏舱避邪——咱们的‘防秽’香,比艾草还灵!”

香点燃时,青烟裹着艾草的苦、藿香的辛,顺着桅杆往天上钻。奇迹般的,雷声渐远,乌云裂开道缝,阳光漏下来,照得海面像撒了把金箔。

张伯拍着大腿笑:“姑娘这香,比妈祖还灵!”

船行一月,遇上了南洋的“流萤海”。

夜色降临时,海面突然泛起幽蓝的光,像撒了把星星。小乔趴在船舷上,手刚碰着水,就惊得缩回:“阿玉!水在发光!”

郑楚玉也凑过来——无数荧光虫随着波浪起伏,船桨划过,便激起一片蓝焰。春桃举着香粉匣喊:“这比咱们的‘星夜’香还美!”

张伯笑着解释:“这叫‘海火’,南洋的渔民说,是妈祖撒的银粉。”他摸出个陶碗,“姑娘,用这水调香粉,准能调出‘流萤’香!”

郑楚玉眼睛一亮,舀了碗海水:“嫂嫂,把晚桂香粉拿两囊——咱们试试!”

月光下,三人蹲在甲板上调香。晚桂的甜混着海水的咸,荧光虫在碗里游弋,像把海的星子都揉进了粉里。小乔嗅了嗅,笑出泪:“阿玉,这味儿,像咱们的船。”

船行两月,到了苏门答腊岛。

椰林在岸边摇晃,皮肤黝黑的岛民划着独木舟围过来,举着沉香、龙涎香喊:“换!换!”郑楚玉站在船头,用波斯语喊:“用香粉换!你们的沉香,我们的晨露——醒神的!”

一个戴银项圈的少女挤到前头,发间别着朵红扶桑。她闻了闻晨露香,眼睛亮得像星子:“我叫阿雅!我娘用香粉混椰油抹发,香得能引蝴蝶!”

郑楚玉摸出个香粉匣:“我教你调‘南洋椰香’——用你们的椰油配我们的晚桂,夜里抹发,睡得香。”

阿雅拽着她的手往独木舟上跳:“我带你去我家!我奶奶有百年沉香,比金子还金贵!”

岛上的高脚屋飘着椰浆香,阿雅的奶奶颤巍巍捧出块沉香——深褐色,油线像凝固的蜜。“这是我爷爷年轻时在火山下捡的,”她用生硬的汉语说,“换你们的香粉,值!”

郑楚玉接过沉香,闻了闻——甜里带点焦,像烤过的蜜,“奶奶,这香配我们的‘防秽’香,能祛风湿。我教您熏屋子的法子。”

归航那日,阿雅塞给小乔一包蓝草籽:“用这染布,泡香粉水更亮!”还往郑楚玉怀里塞了只小海猫——是椰蓉的弟弟,“它叫‘星子’,陪你们回家!”

船离岛时,岛民们划着独木舟送了十里,唱着南洋的歌谣,声音混着海浪,漫得满海都是甜。

归航途中,最妙的是遇上海豚群。

三十余只海豚跃出水面,银灰色的背鳍在阳光下闪着光,像给“昭月号”护航。小乔举着鱼干喊:“它们是不是喜欢咱们的香?”

郑楚玉笑着撒了把“南洋椰香”粉——香粉落进海里,海豚们突然转了个圈,跃得更高了,溅起的水花里都飘着甜。

春桃拍着手笑:“姑娘,海豚也爱咱们的香!”

更妙的是“星子”——这只小海猫比椰蓉还调皮,总爱趴在帆绳上看海,有时还扑着荧光虫玩,把船员们逗得首乐。张伯摸着它的毛笑:“这猫,比罗盘还会认路!”

船行三月,终于望见广州港的灯塔。

小乔站在船头,望着越来越清晰的陆地,忽然指着海平面:“阿玉,你瞧!那片云像不像洛阳的牡丹?”她转头,眼里闪着泪,“下次咱们去更南边好不好?听说有个叫‘三佛齐’的地方,产的檀香能香半座城!”

郑楚玉望着她被海风吹红的脸,想起启航时她攥着自己的手说“海比河宽”,忽然笑了:“好,把香,卖到海的那一头。”

归港那日,码头上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阿米尔举着羊皮卷跑过来:“郑姑娘!大食国的商人听说你们回来了,带了二十箱龙涎香来等!”

老周的粮车停在岸边,他举着酒坛喊:“姑娘!我酿了南洋椰香酒,您尝尝!”

郑楚玉望着这一幕,忽然想起船上的“流萤海”、阿雅的红扶桑、海豚的银背鳍,还有小乔说“海比河宽”时发亮的眼睛。她摸了摸怀里的沉香,对小乔道:“嫂嫂,咱们的香,不是装在匣子里的,是装在风里、浪里、人心里的——它会自己跑,跑到更南边,跑到海的那一头。”

小乔笑着点头,发间的扶桑花被风吹得摇晃。椰蓉和星子蹲在她脚边,望着海平线,像是也在期待下一次的启航。

这一日,昭香阁的“南洋椰香”香粉上市,包装纸上印着苏门答腊的椰林、南洋的流萤、还有海豚跃水的图案。洛阳的贵女们举着香粉匣说:“这味儿,像海的呼吸。”

到洛阳时,昭香阁的门前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南洋椰香!”“龙涎香!”贵女们举着金漆盒喊,“我们要苏门答腊的沉香!”

郑楚玉站在柜台后,看着小乔把“南洋椰香”的用法写在黑板上:“取香粉一钱,混椰油半两,抹发梢——香得自然,不沾枕。”她转头对春桃道:“把蓝草染布挂起来——配咱们的香粉,做新香包!”

魏劭的玄色马停在铺前,他翻身下马,手里攥着个锦盒:“北地的胡骑退了,这是他们送的狼牙——说你撒的香粉,比十万大军还管用。”

郑楚玉接过狼牙,摸出囊“南洋椰香”塞给他:“表哥,这香抹发,比军帐里的臭汗味强。”

魏劭望着她,忽然笑了:“阿玉,你这香,怕是要香遍天下了。”

郑楚玉望着门外的人群,望着小乔教贵女们调香的背影,望着柜台上的龙涎香在阳光下泛着光,忽然明白——这海,这船,这香,从来不是她一个人的。是小乔的手,是阿米尔的海图,是南洋岛民的笑,是所有被香温暖的人,把她的梦,托到了更辽阔的远方。

“春桃,”她喊了一嗓子,“把新到的龙涎香搬后坊——咱们要调‘星夜’香。”

春桃应了声,抱着香盒跑向后坊。海风卷着“南洋椰香”的甜漫过昭香阁的门槛,漫过洛阳的红墙,漫向更遥远的海平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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