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贾元春 春闱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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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贾元春 春闱动

 

景阳宫的玉兰刚谢了一茬,廊下的碧桃又绽出粉云般的花苞。前儿圣驾幸景阳时,皇帝瞧着满院春色,顺口说了句“宫花节该办得热闹些”,这会子尚宫局的帖子刚发下去,后殿便传来“哐当”一声茶盏落地的脆响。

贾元春正替和嫔改女学的算学教案,绿翘掀帘进来,耳尖还带着外头的风:“娘娘,贤妃娘娘和德嫔娘娘在御花园的春熙亭吵起来了,说是为宫花节的主位……—”

话音未落,便听见外头传来尖细的嗓音:“我是从三品贤妃,位次在九嫔之上!这主位自然该我坐!”

贾元春搁下笔,对和嫔笑了笑:“你且先看这‘加减歌诀’,我去去就回。”

春熙亭里,绯色宫装的贤妃正绞着帕子站在亭心,鬓边的赤金步摇随着动作乱颤;月白褙子的德嫔倚着朱漆栏杆,指尖漫不经心抚过鬓角的玉兰花簪,眉梢微挑:“陛下上月还说‘宫闱以才德为尊’,贤妃姐姐忘了?”

“你!”贤妃拍了下石桌,茶盏里的碧螺春溅出半盏,“我父是吏部侍郎,你父不过是个五品给事中!”

“姐姐这是要比家世?”德嫔冷笑一声,“那皇后娘娘父家不过是金陵商户,怎的能管六宫?”

贾元春扶着绿翘的手跨进亭门,裙角扫过满地落英:“两位姐姐这是说什么呢?”她弯腰拾起地上的茶盏,抬头时眼尾带笑,“宫花节原是赏春的雅事,若为座次红了脸,倒辜负了这满院春光。”

贤妃见是贾元春,脸色稍缓:“昭才人来得正好,你说这主位该谁坐?”

“依我看,不如各作一首咏春诗,呈给陛下定夺?”贾元春折了枝碧桃在指尖转着,“陛下素日爱诗,若诗里见真章,两位姐姐也心服口服。”

德嫔眼睛一亮:“好主意!我先作!”她望着亭外初绽的海棠,轻启朱唇:“‘暖日催花满禁城,千枝万蕊斗新晴。风前细语怜芳影,原是春归第一程。’”

尾音未落,贤妃己冷笑:“倒会讨巧,用‘春归第一程’暗指自己是头一个得春的。”

“贤妃姐姐也作一首?”贾元春将碧桃递给绿翘,“我替姐姐磨墨。”

贤妃提起笔,笔尖在宣纸上顿了顿,忽而大笔一挥:“‘金殿春深百卉荣,霞衣玉貌斗轻盈。君王笑指繁华处,独占东风第一英。’”

她掷了笔,抬下巴道:“这‘独占东风’,才是主位该有的气象!”

“好诗!”

众人惊回头,皇帝正扶着陆炳的手跨进亭来,玄色常服上绣着暗金云纹,眉梢还带着笑:“贤妃的诗如牡丹,端的是富贵气象;德嫔的诗如春兰,清雅得紧。”他走到贾元春身边,瞥了眼她手中的碧桃枝,“昭才人,你说呢?”

贾元春福了福身:“贤妃姐姐的诗像御花园的牡丹,开得轰轰烈烈;德嫔姐姐的诗像后苑的春兰,香得清清淡淡。这宫里头,原该有牡丹的雍容,也该有春兰的雅致,才叫热闹不是?”

皇帝大笑,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到底是你会说话!”他转头对贤妃和德嫔道,“主位就设在亭中,你二人左右相陪,朕坐中间,这样总公平了?”

贤妃和德嫔对视一眼,都抿着嘴笑起来。贤妃从鬓边拔下支红珊瑚宫花,塞给贾元春:“昭才人,你这评诗的,该得头彩!”

德嫔也取下玉兰花簪,“我这支你戴着,比我戴着更衬。”

贾元春攥着两支花,忽觉腕间一热,系统光屏在袖中闪烁,淡蓝光幕上跳出【宫闱调和值+30(当前85)】的字样。

她抬眼正撞进皇帝带笑的目光,又听贤妃絮叨:“明儿我让尚食局做樱桃酪,昭才人可要来尝尝。”

德嫔接口:“我那有苏州新贡的碧螺春,正好配着吃。”

绿翘捧着诗稿跟在后面,悄悄戳了戳她的背:“娘娘,和嫔小主在女学等您呢。—”

贾元春望着亭外纷飞的桃花,将宫花别在鬓边,风裹着花香扑来。

“去回和嫔,就说我这就来。”她踩着满地落英往女学走,裙角扫过的地方,落英纷扬如蝶。

远处传来小太监的唱喏:“贤妃娘娘、德嫔娘娘起驾!”

春阳正暖,将亭角的铜铃晒得发亮,叮咚声里,宫花节的序幕,到底是在一片和融里,轻轻拉开了。

景阳宫的女学设在东暖阁,窗棂糊着新换的素绢,阳光透进来,将案上的算筹照得发亮。贾元春掀帘进去时,和嫔正蹲在地上拾滚到桌角的竹筹,月白衫子沾了点灰,见她进来,慌忙起身:“昭姐姐,我把算筹摆乱了。”

“急什么?”贾元春笑着替她拍去衣上的灰,目光扫过满桌的竹筹,“你是在摆‘三加五’?”

她弯腰拾起两枚竹筹,“三加五,原是要把三枚和五枚合在一起数。”说着将竹筹分成两堆,“可若是算宫花节的开销呢?”

“宫花节?”和嫔眼睛一亮,“方才我听尚宫局的人说,要备两百盆花、三十桌席面,还有赏赐的头面。”

“正是。”贾元春取过案上的账本,翻到尚宫局新送的预算,“假设买一盆碧桃要三钱银子,买两百盆是多少?”

她拈起算筹在桌上摆了个“三”,又摆了个“二”,“三乘二是六,后面再加两个零,就是六十两。”

“这样算比拨算盘快多啦!”角落里传来脆生生的声音。

贾元春抬头,见是司药房的小宫女阿朱,扎着双螺髻,正举着算筹比划,“我前日替苏司药管药材账,用姐姐教的‘乘十加零’法,半柱香就算完了!”

“阿朱学得快。”贾元春笑着点头,又转向和嫔,“你前日说要管景阳宫的月钱,若这个月米粮涨了价,原本五两能买一石米,现在要六两,该怎么算缺口?”

和嫔咬着唇,用算筹摆了个“五”和“六”,忽然眼睛一弯:“原本十石要五十两,现在要六十两,缺口是十两!”她拽了拽贾元春的袖子,“昭姐姐,我明日就去尚食局核账,准保不出错!”

“好。”贾元春摸出帕子替她擦掉鼻尖的汗,“但别累着,你这身子^”

“姐姐又当我是病秧子了!”和嫔撒娇似的跺脚,发间的木樨花簪轻轻摇晃,“我前日跟着苏司药去太医院,还替小答应们诊了脉呢!”

话音未落,门帘一挑,苏绾抱着个青布包进来,发间沾着星点药香:“说我呢?”

她将布包搁在案上,“这是我新抄的《简易汤头歌诀》,加了宫里头常用的几味药.”

苏绾瞥见贾元春鬓边的宫花,挑眉笑,“贤妃娘娘的珊瑚簪,德嫔的玉兰,姐姐今日是得了双份彩头?”

贾元春取下珊瑚簪在指间转着,“你倒眼尖,方才在春熙亭,两位姐姐争主位争得面红,倒不如咱们女学里,算筹一摆,对错分明。”

“可不是?”兰心从后面探出头,手里抱着一卷绣样,“我刚在尚衣局听见,贤妃娘娘回去就说‘女学的昭才人最会断事’,德嫔也跟尚宫局说‘往后宫务多问问昭才人’”

兰心忽然压低声音,“连王尚宫都说,姐姐这调和的本事,比当年的周太后还周全。”

贾元春耳尖微热,正要说话,绿翘捧着个红漆食盒进来:“娘娘,贤妃娘娘送的樱桃酪,德嫔娘娘送的碧螺春,都温在食盒里呢。”她又递上张叠得方方正正的信笺,“这是贾府的家书,林姑娘写的。”

贾元春拆开信,黛玉的小字歪歪扭扭爬满半页:“元姐姐,我今日在园子里见了碧桃,像极了你说的宫花节。宝哥哥偏要说是‘千枝万蕊斗新晴’,我笑他抄我的诗。”信末还画了朵歪歪的桃花,旁边写着“给元姐姐的宫花”。

“林姑娘这字,倒比上月稳当了。”和嫔凑过来看。

看着看着和嫔忽然指着信角,“这行小字是你家宝玉写的?‘元姐姐,我会算五两买一石米了,等你回来考我!’”

众人都笑起来。贾元春将信笺收进袖中,抬眼望见窗外的碧桃开得正好,风里飘来樱桃酪的甜香。女学里的算筹碰撞声、学员们的讨论声,混着远处宫墙下的鸟鸣,织成一片暖融融的春景。

“今日的课就上到这儿。”她拍了拍手,“明日咱们讲‘分租制’的算学,和嫔,你把贤妃送的樱桃酪分与大家,就说这是宫花节的预赏。”

和嫔应了,捧着食盒往各案走去。

阿朱举着算筹蹦过来:“娘娘,我能用算筹摆‘宫花节两百盆花’吗?”

兰心笑着拽她:“傻丫头,先吃樱桃酪!”

贾元春靠在窗边,看阳光在学员们的发间跳跃。腕间系统光屏又闪了闪,这次是【女学教学值+20(当前150)】的提示。

“妹妹发什么呆呢?”和嫔端着盏樱桃酪过来,“快尝尝,甜得很。”

贾元春接过来,舀起一勺送进嘴里。甜津津的汁水漫开,混着碧螺春的清苦,倒像这宫里的日子。有争执,有算计,但总有些暖融融的东西,在缝缝里长出来,慢慢把日子焐得温热。

窗外的碧桃落了两瓣在她袖上,她轻轻拈起,夹进黛玉的信里。这春天,到底是真真切切地来了。

三月初三的宫花节,御花园被春色浸得透透的。

晨雾未散时,尚宫局的宫人们己将百盆花卉沿青石径摆成花阵:主亭前的牡丹开得正艳,赤焰、姚黄、魏紫层层叠叠,像打翻的调色盘;两侧的碧桃垂着粉瓣,风过处落英成雨;后苑移来的山茶顶着胭脂色的花苞,与新抽的绿芽相映成趣,正是贾元春前日调换的,比梅树更添几分春的鲜活。

卯时三刻,皇帝携贾元春步出缀锦阁。皇帝着玄色龙纹常服,腰间系着明黄丝绦,鬓角的玉冠在晨露里泛着光;贾元春穿月白绣桃宫装,鬓边别着贤妃送的珊瑚簪和德嫔送的玉兰,裙裾扫过满地落英,倒像从画里走出来的。

“今日诗会,题目是‘春在宫闱第几枝’。”皇帝站在主亭前,目光扫过阶下的妃嫔们,“不论位分高低,有诗便吟,有句便说,元春,你替朕主持。”

贾元春福了福身,转身时袖中系统光屏微亮,映出【宫花节诗会开启,宫闱调和值监测中】的字样。她抬眼望去,贤妃穿绯色翟衣立在左侧,鬓边的赤金步摇随着呼吸轻颤;德嫔着月白蹙金襦裙站在右侧,指尖抚着玉兰花簪,眼底含着笑。

再往后,是和嫔、方德嫔等九嫔,以及各殿的小才人、女官,连女学的学员们都搬了绣墩坐在廊下,阿朱攥着算筹,苏绾抱着《汤头歌诀》,像一群等着吃糖的孩子。

“贤妃姐姐先请?”贾元春笑着开口。

贤妃抿了抿唇,上前两步。她望着主亭前的牡丹,声如银铃:“‘春入瑶台第一枝,丹苞翠叶斗丰姿。君王笑指繁华处,独占东风展玉姿。’”尾音未落,阶下己响起零星的掌声,到底是吏部侍郎之女,诗里的“独占东风”既应了前日的争执,又讨了皇帝欢心。

“好个‘独占东风’!”皇帝击掌,“贤妃这诗,倒像这牡丹,当得第一枝。”

德嫔轻移莲步上前,目光掠过廊下的春兰:“春到宫闱第几枝?幽芳悄绽绿阴时。不随桃李争颜色,自有清芬入画诗。”

说完她抬眼望了望皇帝,“臣妾这诗,说的是春兰。”

“春兰虽小,香远益清。”贾元春笑着点评,“贤妃的牡丹是明丽的春,德嫔的春兰是含蓄的春,都是好的。”

“那臣妾也凑个趣!”和嫔举着帕子跑上来,发间的木樨花簪晃得人眼亮,“‘春在女学算筹枝,竹影摇窗课正迟。忽有清歌穿户过,原来新蕊上桃枝。’”

她指了指廊下的学员们,“这是写女学里的春,算筹响,诗声甜,连桃花都凑过来听。”

皇帝大笑:“和嫔这诗,倒比前两位更鲜活!”

他转头对贾元春道,“元春,你教的女学,连诗里都带着烟火气。”

“那臣妾也说两句!”最末排的小才人秋清攥着帕子上前,脸蛋红得像碧桃,“‘春在檐角雀儿枝,衔来新泥补旧篱。昨夜听娘说家信,小桃开在故园时。’”

说着诗,她声音发颤,“臣妾想家了……”

贾元春心头一软,正要说话,皇帝己开口:“这诗好!宫里头的春是热闹的,可故园的春是贴心的,秋清,明日让尚宫局给你家送两匹春绸,就说是朕赏的。”

秋清跪谢时,眼泪砸在帕子上。贾元春悄悄对绿翘使了个眼色,绿翘忙递上盏温茶。

“还有臣妾!”阿朱举着算筹挤到前面,“‘春在算筹交叉枝,三加五得数来迟。姐姐说这是新岁,桃枝正待展新姿。’”她歪头笑,“臣妾把算筹课写进诗里啦!”

满场皆笑。贾元春摸出帕子擦眼角:“阿朱这诗,比先生教的还妙。”

“陛下,林姑娘的诗到了!”绿翘举着信笺从廊外跑来,“贾府的快马刚送到!”

贾元春接过信,展开时,黛玉的小字带着墨香扑面而来:“‘春在元姐姐鬓枝,珊瑚映面笑如诗。他年若得入宫去,愿伴姐姐看花期。’”她念完,抬头时见皇帝眼眶微湿。

“好个‘春在元姐姐鬓枝’!”皇帝声音发哑,“这林丫头,倒比朕的翰林还会写情。”他转头对贾元春道,“昭儿,等天暖了,接你姨母和黛玉进宫住些日子,朕也想见见这会写诗的小丫头。”

贾元春应了,忽然听见系统光屏的轻响。她垂眸,见淡蓝的光幕上跳出【宫闱调和值+50(当前135)】【圣心契合度+20(当前155)】的字样。抬眼时,贤妃正笑着给德嫔递茶,和嫔拉着秋清的手说话,阿朱被苏绾搂在怀里,算筹撒了一地,这哪里是宫花节诗会?分明是一园子的春,从花枝上、算筹里、诗行中,扑簌簌落下来,落进每个人的衣襟里,落进这深宫里最柔软的地方。

“元春,该你作诗了。”皇帝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贾元春望着满庭的花,望着满庭的笑,忽然想起穿越那日,想起系统光屏里“护家人、稳宫闱”的任务,想起黛玉追车时喊的“姐姐”,想起皇帝说的“她们原是光”。她清了清嗓子,声音里带着点哽咽:

“‘春在千枝万蕊枝,也在宫闱笑语时。不是东风偏着意,人间自有向阳诗。’”

掌声如潮。皇帝走过来,悄悄替她擦去眼角的泪:“好诗。”他望着满庭的春光,轻声道,元春儿,这才是朕想要的盛世,不是金戈铁马,不是万邦来朝,是一园子的花,一园子的笑,一园子的人,都能活成自己的春天。”

风又起了,吹得花雨纷飞。贤妃的牡丹落了两瓣在德嫔的裙上,德嫔的春兰飘了一朵在贤妃的鬓边。和嫔拉着秋清去拾算筹,阿朱追着苏绾跑,发间的桃花落在贾元春的脚边。

这一日的宫花节,春在牡丹枝,在春兰枝,在算筹枝,在诗行枝,更在每一双望向彼此的、温暖的眼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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