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花节诗会过了七日,皇帝便下了口谕:“贾惠嫔入宫三载未归,着礼部备车驾,准其归省一日。”
贾元春捧着明黄缎子包的圣旨时,抱琴正替她收罗给家人的礼物——苏州的蜜饯、内廷的香料、皇帝特赐的“御笔福字”,还有她亲手绣的帕子,帕角暗绣着“平安”二字。
是的,贾元春三日前刚被封为惠嫔,是为贾惠嫔。
归省那日天刚亮,景阳宫便起了动静。贾元春着浅粉蹙金宫装,鬓边只别了支黛玉诗里提过的珊瑚簪,倒比在宫里更显亲切。凤舆出了东华门,她掀开车帘,见晨雾里的金陵城像幅未干的水墨画,连空气里都飘着熟悉的桂花香,到底是回家了。
凤舆先往城外的田庄去。赖大早候在村口,见了凤舆慌忙跪迎,头顶的瓜皮帽都歪了:“姑娘您瞧,这道新开的田垄。”
他抹了把汗,指向前方,“自打您定了分租制,佃户们都抢着开垦荒坡,去年收了两季稻子,今春又种了棉花!”
贾元春下了凤舆,踩着新翻的泥土往田里走。几个正在插秧的佃户见了她,首起腰笑:“这不是当年替咱们说话的姑娘吗?”
李伯的孙女儿小桃跑过来,举着株青稻:“贾姐姐,我阿公说,今年收了稻子,要给您送新米!”
“好,姐姐等着。”贾元春蹲下身,摸了摸小桃的羊角辫。田埂边堆着新翻的土块,她随手捏了捏,松松的带着潮气,这土,比三年前硬邦邦的板结地软和多了。系统光屏在袖中轻闪,跳出【贾府经济修正进度:90%(田庄部分完成)】的字样。
“赖大。”她转头看向跟在身后的管家,“往后田租按三成收,不许再要‘例钱’‘火耗’。若有佃户家里遭了灾,先报给我知道。”
赖大点头如捣蒜:“奴才记着呢!前儿张三家的牛病了,奴才还支了五两银子。”
他忽然压低声音,“姑娘您瞧,那片坡地原是荒的,现在种了桑树,薛大奶奶说要给绣坊供桑叶!”
贾元春顺着他手指望去,坡上的桑树苗刚抽新芽,像铺了层淡绿的云。她想起宫花节诗会上和皇帝说的“桑基鱼塘”,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金陵的土地,到底是活过来了。
从田庄回府时,己近正午。贾府门前的石狮子擦得发亮,门房的周瑞家的见了凤舆,扯着嗓子喊:“姑娘归省啦!”
话音未落,贾母柱着龙头杖从仪门里迎出来,身后跟着贾敏、薛姨妈,还有蹦跳着的宝玉、黛玉。
“老祖宗!”贾元春快步上前,跪在青石板上。贾母摸着她的脸,眼泪吧嗒吧嗒掉在她衣襟上:“瘦了,这宫里的饭到底不如家里的香。”
贾敏递过帕子,手也在抖:“元丫头,姑母给你炖了藕粉桂花糖糕,还热乎着呢。”
“先去绣坊瞧瞧?”薛姨妈拽了拽她的袖子,眼睛发亮,“昨儿应天府尹夫人还派人来订帕子,说要五十方‘岁寒三友’。
绣坊设在东跨院,从前堆杂物的偏房,现在改作了绣楼。
贾元春推开门,满屋子都是丝线的甜香,二十几个绣娘坐在机杼前飞针走线,见了她都起身福礼。
墙面上挂着新绣的样帕:“岁寒三友”的竹枝清瘦,“百子千孙”的娃娃憨态可掬,最显眼的那幅“凤衔牡丹”,针脚细得像头发丝。
“这方‘岁寒三友’,宫里的贤妃娘娘订了二十方!”
薛姨妈举着帕子,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德嫔娘娘说要‘春兰’样的,我让绣娘加了点淡绿。—”
“元姐姐!”宝钗从里间跑出来,怀里抱着本青布账本,“这个月赚了五十三两六钱!除去绣娘的工钱、丝线的本钱,净赚二十八两!”
她翻开账本,指给贾元春看,“这是贤妃娘娘的订单,这是和妃小主的,连周太后的侄孙女都托人来问……”
贾元春摸着账本上的字迹,比三年前工整了许多:“宝丫头,这账记得比我当年还好。”
“那是跟姐姐学的!”宝钗抿嘴笑,“姐姐教的‘分租制’算学,我拿来算绣坊的账,可管用了!”
从绣坊出来,日头己偏西。贾元春被宝玉拽着往暖香坞跑,黛玉跟在后面,手里攥着卷画轴,发梢沾着院角的榆钱。暖香坞的窗台上摆着她当年开蒙学时用的算筹,案头的《女则》翻到“母仪”那页,还是她走时的样子。
“元姐姐,我会背‘学而时习之’了!”宝玉扑进她怀里,身上还带着墨香,“先生夸我八股文写得好,说我明年能进学!”他掏出张纸,“这是我写的《春日读书赋》,您瞧瞧。—”
贾元春接过纸,见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春阳暖,书声喧,元姐姐教我读圣贤……”她眼眶一热,揉了揉他的发顶:“好,宝兄弟是咱们家的小秀才。”
“姐姐,你看!”黛玉举着画轴展开,是幅水墨小像:女子穿月白宫装,鬓边别着珊瑚簪,眉眼弯弯的,连嘴角的梨涡都画得清清楚楚。
“我画了三个月,”黛玉的耳朵红了,“宝哥哥说不像,我就擦了重画……”
贾元春摸着画纸,指尖触到几处擦痕,定是黛玉夜里躲在被窝里画的。她蹲下来,把黛玉搂进怀里:“像,像极了。姐姐把这画挂在景阳宫,每日看,每日想玉儿。”
“那我明日再画张‘宫花节诗会图’!”黛玉仰起脸,眼睛亮得像星子,“画里要有贤妃娘娘的牡丹,德嫔娘娘的春兰,还有姐姐念诗时,落了满头的桃花。”
“好好好。”贾元春应着,忽觉腕间一热。系统光屏跳出【家族羁绊值+100(当前200)】【关键人物命运修正:贾敏健康值95%、宝玉才学值80%、黛玉心疾值70%】的字样。
她抬头,见贾母正站在廊下抹泪,贾敏握着薛姨妈的手笑,宝钗在教绣娘算账,宝玉趴在案头描她的画像。这满屋子的烟火气,倒是比宫里的金殿玉阶,暖上百倍。
归省的时辰将尽时,日头己滑到西墙,把贾府的飞檐染成蜜色。贾敏攥着她的手往凤舆里塞蜜饯,竹篾盒还带着灶上的余温:“这是用你上次捎的苏州糖渍的,路上饿了就吃,别学宫里那些规矩,委屈了肚子。”
她抬头时,贾敏眼角的细纹里还沾着泪,却笑得像当年在姑苏园子里教她绣并蒂莲时那样。
贾母颤巍巍替她系好腕间的翡翠平安扣,玉坠贴着皮肤的温度,和几年前离府时一模一样。
老人的指腹着她的手背“元丫头,你在宫里护着陛下,我们在家里护着你,这平安扣,替你挡过暗箭,也该替我们护着你。”
宝玉扒着凤舆的车帘不肯松手,墨香混着童稚的奶气扑过来:“元姐姐下月一定回来!我进学那天要戴你送的儒巾,林妹妹说要穿你捎的月白衫子,咱们在荣禧堂摆酒。”
“宝哥哥松手,姐姐的车要走了。”黛玉红着眼眶拽他的袖子,手里还攥着那幅“元姐姐像”,画轴边缘被她捏出了褶皱。
可话音未落,她自己倒扑到车边,把画硬塞进贾元春怀里:“姐姐,想我的时候,就看这里。”
黛玉指着画中女子的鬓角,“我把珊瑚簪画得比宫里的还亮。”
凤舆外的人声渐渐模糊,贾元春攥着画轴,指节微微发颤。系统光屏在袖中轻震,淡蓝光幕上跳动着【家族羁绊值+100(当前200)】的字样,像颗滚烫的星子落进心里。
她望着车外的人影:贾母的龙头杖在青石板上敲出细碎的响,贾敏用帕子捂着嘴,薛姨妈揽着宝钗的肩,宝玉踮着脚往车里张望,黛玉的裙角被风掀起,露出里面月白的中衣,这一幕,和三年前离府那日重叠了。
那时她也是这样坐在车里,望着黛玉追着车跑,小短腿儿颠得发颤,手里攥着她扔回的绣帕;那时赖大还在田庄里克扣租子,绣坊的偏房堆满霉缎可现在呢?田埂上的新苗绿得晃眼,绣坊的机杼声比晨钟还响,宝玉的八股文能让先生拍案,黛玉的画里有了鲜活的笑。
“姑娘,该起驾了。”抱琴的声音带着哽咽。
贾元春深吸一口气,把涌到喉头的酸意咽下去。她掀开车帘,晨雾不知何时散了,阳光正落在贾府门楣的“双凤金匾”上,金漆被晒得发亮,像她腕间的平安扣,像黛玉画里的珊瑚簪,像所有被她护着的、发着光的东西。
“老祖宗,”她提高声音,“明儿我让尚食局送两坛荔枝蜜,您配着藕粉吃!”
“知道啦!你在宫里也好好吃饭!”贾母挥着手,声音里带着笑。
凤舆缓缓启动,贾府的朱门在视线里越缩越小。贾元春摸着怀里的画轴,画中女子的眉眼渐渐和镜中那个穿宫装的自己重合。
“抱琴,”她转头对大丫鬟笑,“把黛玉的画挂在景阳宫的东墙上,要对着窗。”
“是。”抱琴抽着鼻子应,“等林姑娘进宫,一眼就能看见。”
车外的风掀起车帘,吹得画轴哗啦作响。贾元春望着远处渐成小点的贾府,忽然就想起田庄里小桃举着的青稻,想起绣坊里宝钗的账本,想起暖香坞里宝玉的赋。
系统光屏最后闪了闪,这次的提示是:【因果值累计500,解锁“贾府百年荣衰图”——您改写的,不只是一人的命运,是一个家族的春天。】
她摸着腕上的平安扣,忽然就不觉得离别有多苦了。因为她知道,这扇朱门后,有她的老祖宗、姑母、弟弟妹妹,有田庄的新泥、绣坊的机杼、暖香坞的笑声;而朱门外的宫墙里,有她要护的陛下、要教的女学、要稳的宫闱。这两处的光,终会穿过重重宫墙、层层门扉,汇在一起,把日子照得透亮。
凤舆转过街角,她最后望了眼贾府的方向。晨雾散了,阳光正落在门楣的“双凤金匾”上,亮得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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