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绣帕藏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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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绣帕藏咒

 

深夜的梆子声渗进太医院青砖墙缝,安陵容的云纹软底鞋碾过廊下干涸的药渍。卫临值守的偏殿门扉虚掩,艾草燃尽的苦香裹着陈年《脉案录》的樟脑味,在月光里织成蛛网般的阴谋。

指尖拂过漆皮封面的龟裂纹,第三十七页沈眉庄的诊录在烛火下泛着尸衣般的惨白。"壬寅年三月初七"的墨痕如毒藤攀附纸页,她以鱼鳔胶拓下"三"字横折,新摹的"二"字笔锋刻意带颤——恰似章太医中风后的运笔习惯。

"当啷——"

卫临佯作醉态碰翻酒壶,琥珀色的液体漫过青砖缝隙,掩盖了樟木柜开合的吱呀声。安陵容将篡改的脉案塞回暗格时,一截红麝香珠链从卷宗堆滑落,珠面"景仁宫制"的暗纹在血玉髓反光里,像极了前世勒死余莺儿的白绫绞痕。

铜漏滴到寅正三刻,她对着烛火轻呵气雾。墨迹遇潮显出的伪旧黄斑,恰如沈眉庄前世假孕败露时,碎玉轩窗纸上洇开的药渍。卫临袖中半截茜草染的狼毫笔,在月光里泛着蛇信般的幽光。

延禧宫偏殿的铜盆浸在子夜冷光里,半盆血水映着残烛摇曳的倒影。

安陵容指尖捻碎茜草根,绛色汁液一滴一滴坠入水中,将素帕染成初绽芍药的猩红。窗外骤起的夜风卷过竹帘,廊下铁马叮当乱响,恰似前世延禧宫梁上悬着的铁链声。

帕角的竹叶纹是她熬了三夜绣成的,银针穿过丝帛时,每一道针脚都掐着更漏的滴答声。绣到第三片竹叶时,她故意错了两针——那歪斜的叶脉像极了华妃赏给曹贵人的苏绣香囊纹样。

五更梆子敲破寂静时,铜盆被"失手"打翻,血水蜿蜒漫过青砖缝隙,染红的素帕随水流漂进御花园锦鲤池,如同一尾濒死的朱鲤在浮萍间沉浮。

卯时的薄雾还未散尽,敬嫔踏着露水行至莲池畔。晨光刺破云层刹那,帕角的竹纹在粼粼水波中泛起诡异金芒——那是安陵容用金丝混着茜草汁勾的暗线。

指尖触到锦鲤池冰凉的池水时,敬嫔的护甲在帕角竹纹上顿了半息。这方素帕的猩红色泽太过均匀,像极了当年她被迫灌下红花时,裙摆浸透的污血——可池中锦鲤尚且鲜活,怎会有这般浓烈的腥气?

帕面湿冷的触感顺着指节攀上脊椎,她忽然记起三日前路过延禧宫偏殿,曾见安陵容在廊下晾晒茜草根。那些暗红的根须在竹筛里蜷曲如毒蛇,此刻竟似在帕面上扭动起来。

晨光刺破薄雾照在"沈"字暗绣上,针脚错位的竹叶第三道叶脉,分明是曹琴默常用的回纹绣法。

敬嫔的鎏金护甲刚离开到湿帕,太医院验毒的银针己泛起青黑色泽。"癸水带毒"西字从章太医唇间吐出时,檐下的铁马突然齐声骤响,惊飞满树栖鸦。

"臣妾前日撞见茯苓在锦鲤池旁鬼鬼祟祟不知在做什么..."安陵容伏在景仁宫金砖上颤声开口,袖中暗藏的苦杏仁粉随动作洒落,在皇后凤履边洇开淡黄痕迹。

"茯苓..."敬嫔默念着安陵容供出的名字,目光扫过池畔新翻的湿土——昨夜暴雨竟未冲散那排浅靴印,足尖朝向分明是翊坤宫。指节无意识着帕缘,金丝勾出的暗线在掌心烙下细痕,像极了年世兰赏人掌嘴时,护甲掐进皮肉留下的月牙印。

安陵容话音未落,茯苓袖中红麝香珠串"恰巧"滚落,珠面景仁宫暗纹在朝阳下宛如毒蛇盘踞。她盯着皇后骤然收紧的佛珠串,忽然想起那串珠子本有十八颗——正如她重生那日,延禧宫阶前被暴雨打落的海棠花瓣数。

景仁宫的金砖浸着血帕案的余腥,皇帝指尖叩击龙纹案几的声响,似丧钟敲在皇后捻动的佛珠上。安陵容跪在丹墀阴影里,鎏金香囊坠着的合欢花穗轻扫过沈眉庄微隆的腹部——那里填着浸过甘草汁的棉絮,正随呼吸起伏如真胎动。

"安氏护胎有功,赐封号'谦'。"圣旨降下时,檐角铁马骤响,惊得茯苓在地的镣铐叮当。

“臣妾叩谢圣恩。”安陵容叩首谢恩的刹那,余光瞥见皇后佛珠串崩断的翡翠坠子,正滚向敬嫔缀着珍珠的鞋尖——那珍珠表面淡黄药渍,正是她昨日趁着请安时撒在景仁宫阶前的苦杏仁粉。

回到延禧宫,圣旨随后而来,鎏金圣旨展开的刹那,安陵容盯着"谦"字最后一笔的墨锋,恍惚看见冷宫梁上悬着的白绫绞痕。

这封号裹着蜜糖般的褒奖,内里却似浸透鸩毒的银针——皇帝赐字时微眯的瞳孔,与前世她咽下杏仁时皇后抚鬓的假笑重叠。她叩首的力道重得额角发痛,青砖凉意渗入骨髓时,竟比华妃赏的冰蚕丝帕更刺骨。"谦..."她舌尖碾着这字,像嚼碎浸过黄连的蜜饯,甜苦交缠的余味里淬着沈眉庄饮毒时喉间的呜咽。

“谦?”她忽地低笑出声,将玉镯狠狠磕向妆台,不过是皇帝对她“揭发有功”的嘉奖,亦是敲打——提醒她恪守本分,莫生妄念。

但总比上一世那个充满讽刺的“鹂”字好,上一世她得知自己的封号被甄嬛换成这个字,心里确实怨恨甄嬛,可她在死前和甄嬛谈话后,却又突然释怀,重来一世,连她自己也分不清对甄嬛是什么感情了。

皇帝送来的赏赐里有只成色极好的翡翠玉镯,安陵容装作开心的样子戴玉镯。

翡翠玉镯扣上腕间的瞬间,安陵容指尖触到暗格里的白矾粉末。那细碎的沙沙声令她想起松阳县染坊的春夜——父亲受贿的银锭藏在染缸底,被靛蓝汁液泡得发黑。

"如今倒轮到本宫藏毒了..."她突然发狠拧转玉镯,机关弹簧的轻响惊飞檐下寒鸦。铜镜映出她勾起的唇角,一抹朱砂痣在烛火里妖冶如血,恰似篡改脉案那夜,太医院烛泪滴在"二月初七"字迹上的猩红。

“谦常在——”宝鹃的通报声刺破寂静,安陵容抚着新赐的翡翠玉镯发怔。镯芯空腔填满白矾粉末,轻轻摇晃时沙沙作响,像冷宫枯井底爬过的蝎群。皇帝赐封号时的眼神在她脑中闪现:三分赞赏裹着七分忌惮,与她前世被灌鸩酒前所见如出一辙。

“何事?”安陵容柔柔出声,听得宝鹃心里却发怵。

“敬嫔娘娘送来了贺礼。”宝鹃打开一锦盒,低眉回答。

安陵容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副鎏金婴戏图长命锁,敬嫔送这礼物也不知什么意思,给一个未有身孕的宫妃送长命锁,倒是给自己宫里怀孕的沈眉庄送的是一副头面。

安陵容让宝鹃将长命锁登录在册,放到了库房中,

深夜月光割裂妆奁上的螺钿嵌片,玉镯暗格中的白矾粉末随动作簌簌作响,像慎刑司地牢鼠群啃噬锁链的细碎声。她忽将染过茜草汁的指甲浸入茶盏,猩红在碧螺春汤色里晕开,恍若茯苓被拖往辛者库时,镣铐在宫道青砖上拖出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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