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孟蓁蓁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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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孟蓁蓁6

 

暮春的风裹着槐花香钻进相府正厅时,孟蓁蓁正捏着封信发怔。信是晨时门房送来的,封皮上“孟府”二字墨迹未干,分明是连夜赶的。她指尖着封口的朱砂印,忽然想起昨日晨间沈在野说的话,“北戎使者下月初抵京,这两日各府该有动静了。”

“阿福,把这盏茶续上。”她抬眼唤了声,手腕微抖,信笺便从指缝滑落在案几上。

青瓷茶盏与檀木案相碰的轻响里,她瞥见窗外竹影动了动,是沈在野的影子。

午后,沈在野踏进书房时,案上那封孟家信还摊着。他垂眸扫过信首“蓁儿亲启”的娟秀小楷,目光顿在第二行:“闻相爷近日与兵部论边事,家中甚念,若得闲时,不妨与相爷说些体己话,解他烦忧。”

字里行间裹着关切,偏生“论边事”三字被墨色洇得虚浮,像团刻意点染的雾。

他执起信笺,背面角落却跳出只歪嘴小猫,圆头圆脑,尾巴卷成毛球,左眼点了粒墨点当痣。他指尖抚过那团墨,想起今早替孟蓁蓁系发绳时,她凑在他耳边说:“相爷案头太正经,妾给添点趣儿。”

“大人,北戎使者的礼单送来了。”阿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沈在野将信折好放回原处,袖中那方沾着栀子花味的帕子蹭过手背,是昨日孟蓁蓁替他擦汗时落下的。

他望着窗外摇曳的竹影,喉间突然泛起点甜,像含了块化不开的糖。

后园的紫藤开得正盛。孟蓁蓁半倚在竹编躺椅上,团扇半遮着脸,看花瓣打着旋儿落进茶盏。她原想等沈在野下值,可阳光晒得人发懒,眼尾的金粉还没晕开,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沈在野转过月洞门时,正看见这一幕。紫藤花串垂在她头顶,紫白的花瓣落了半肩,连发间的玉簪都沾着片。她蜷着腿,绣鞋尖儿露在软毯外,像只晒暖的猫。

他放轻脚步走近,却见她嘴角还沾着点蜜渍,不知是吃了什么。

“夫人。”他蹲在躺椅边,指尖替她拂去肩头上的花。孟蓁蓁没醒,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

他鬼使神差地抱起她,却被裙角的流苏绊了下,怀里的人往他颈窝蹭了蹭,发出声含混的“阿野”。

他的耳尖霎时红透。抱着她往内室走时,紫藤花瓣簌簌落进他衣领,痒得他喉结首滚。

床帐刚放下,怀里的人便动了动。他正要松手,却被她攥住袖口:“别……凉。”

沈在野僵在床边。她的脸埋在他胸前,发间的茉莉香混着紫藤香,熏得他心跳失了节奏。他低头去看,正撞进她蒙眬的眼,眼尾还带着睡意的红,像沾了晨露的桃花。

“夫君抱得累么?”她声音哑哑的,手指勾住他腰间的玉佩穗子。

“不累。只是……”他喉间发紧。

“只是什么?嫌妾重”她歪头,发间的花瓣落进他衣襟。

“嫌。”他突然俯身,将她轻轻按在床上。紫藤花影透过窗纱落下来,在他肩头碎成金斑。

他吻她的唇角,那里还沾着蜜渍的甜:“嫌你太轻,风一吹就要飞走。”

孟蓁蓁笑出了声,抬手勾住他的脖子。他的吻顺着唇角往下,落在她耳后那粒小痣上,是他前日发现的,像颗掉在雪地里的红豆。她的手抚过他后颈的碎发,突然想起晨间那封信。

“今日孟家来信了。”她轻声说。

沈在野的动作顿了顿,却没抬头:“我知道。”

“信里说……”

“说让你探听北戎的事。可信里连‘北戎’二字都没提。”他吻她的锁骨,声音闷在她颈间。

孟蓁蓁的指尖缠住他的发:“那夫君可看出什么?”

“看出只歪嘴小猫。那猫有颗痣,像夫人。”他抬头望她,眼里的光比紫藤花还亮。

孟蓁蓁的脸腾地红了。她推着他的胸口要躲,却被他扣住手腕按在枕上。

紫藤花瓣从他肩头滑下来,落在她腕间的同心锁上,撞出细碎的响。

“夫君。”她轻声唤。

“嗯?”

她咬他的耳垂,“那猫的尾巴,我画的时候手抖了。像夫君昨夜给我梳头发时,手也抖。”

沈在野低笑出声,吻住她的唇。窗外的紫藤花还在落,落进未关严的窗,落进交叠的被褥,落进两人相贴的心跳里。

他贴着她的耳说“明日,我让人在紫藤架下置张石桌,夫人若爱晒太阳,便每日陪你晒。”

孟蓁蓁的手指抚过他眉骨:“那妾要画只胖猫,趴在石桌上打盹。”

“好。”他吻她的指尖。

风裹着花香吹进来,吹得床帐轻晃。孟蓁蓁望着他眼里的自己,突然觉得这暮春的风格外软,软得能把所有的猜疑都吹化,软得能把往后的岁月,都酿成坛甜酒,埋在紫藤花下,等来年春天,再挖出来,慢慢尝。

石桌置下的第三日,孟蓁蓁起了个大早。她蹲在石桌旁,用帕子仔细擦去晨露,又往青瓷碟里摆了叠玫瑰糖糕,糖霜撒得像落了层雪,是她昨夜跟着张妈妈学的。

紫藤花串垂在头顶,紫白的花瓣落进碟里,倒比糖霜更添三分甜。

“夫人这是要馋死为夫?”沈在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着月白家常衫,发间只松松系着条青丝带,手里还攥着卷未批完的军报。

孟蓁蓁回头笑:“相爷每日在书房吃冷茶泡饭,妾心疼。”

她拽着他的袖子往石桌旁坐,“今日起,早膳改在这儿用,紫藤花当桌布,比书房的檀木案可香多了。”

沈在野望着石桌上的糖糕,喉间泛起热意。他执起筷子,却先夹了块糖糕喂到她嘴边:“夫人先尝。”

“夫君耍赖!”她咬了口,甜得眯眼,“妾特意少放了糖,怕相爷嫌腻。”

“不腻。比昨日的糖蒸酥酪还甜。”他又夹了块。

两人正吃得香,阿福捧着文书从月洞门跑来:“大人,北戎使者的马队过了雁门关,兵部送来急报。”

沈在野的手顿了顿,望向石桌上的军报。孟蓁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北戎”二字在宣纸上张牙舞爪,突然伸手将糖糕碟往他手边推了推:“先吃完这盏茶。”

她替他续上桂花茶,“吃饱了,批起折子才有力气。”

沈在野望着她认真的模样,突然笑了。他放下军报,执起她的手按在石桌上,桌角刻着只歪嘴小猫,左眼点了粒墨点,尾巴卷成毛球,正是她之前画在孟家信角的那只。

他指腹蹭过那道浅痕,“昨日让石匠刻的。往后夫人在这儿打盹、吃茶、画猫,都有地儿记着。”

孟蓁蓁的指尖抚过那只猫,心里像揣了只扑棱棱的雀儿。她抬头看他,见他眼尾还沾着未褪的青黑,—是昨夜替她盖了三次被子,自己倒睡不安稳。她突然起身,从袖中摸出个布包:“相爷昨日说腰酸痛,妾让张妈妈做了个暖腰的艾枕。”

布包打开,是个绣着并蒂莲的锦枕,还带着晒过太阳的暖。沈在野接过时,指腹碰到她指尖的茧,是前日替他绣平安囊磨的。他将艾枕垫在腰后,顺势拉她坐在腿上:“夫人的手真巧。”

她得意地晃了晃腕间的同心锁“那是。妾还会在石桌底下刻字呢。”

“刻什么?”

“刻‘野蓁永好’。”她凑到他耳边,“等我们老了,坐在这里晒太阳,指着石桌说。你瞧,这是我们年轻时刻的。”

沈在野的喉结动了动,将她搂得更紧。紫藤花瓣落在石桌上,落在军报上,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他望着石桌角的小猫,突然想起前日在孟家信里看见的那句“探听边事”,此刻石桌上的糖糕香、她发间的茉莉香、还有那只歪嘴小猫,早把所有的猜疑都浸成了蜜。

“阿福,把军报拿过来。”他突然开口。阿福愣了愣,忙将折子递上。沈在野接过,却没翻开,只把折子摊在石桌上,拉着孟蓁蓁的手在“北戎”二字旁画了只歪嘴小猫:“夫人替我记着,这是北戎的猫。”

孟蓁蓁笑得首拍他的肩:“相爷正经不过三刻钟!”

“在夫人面前,何须正经?”他执笔在小猫旁边添了条鱼。圆滚滚的,尾巴翘得老高,“这是夫人的猫,爱吃鱼。”

两人正闹着,忽有清风卷起片紫藤花瓣,落进孟蓁蓁的茶盏。她捧起茶盏要喝,却被沈在野截了去。他含住那片花瓣,又吻住她的唇:“茶里有花,花里有夫人。”

石桌上的军报被风吹得翻页,露出内页“互市”二字。孟蓁蓁望着沈在野认真批折子的侧影,突然明白,所谓“探听”与“猜疑”,原是这世间最笨的事。

真正的答案,从来不在信笺里,不在军报里,而在紫藤架下的石桌上,在糖糕的甜里,在同心锁的响里,在他替她擦去唇角蜜渍时,那抹比紫藤花更软的目光里。

暮春的风裹着花香吹过来,石桌角的歪嘴小猫被阳光镀了层金。孟蓁蓁靠在沈在野肩头,看他在折子上批“准”字,墨迹未干时,又偷偷在旁边画了只胖猫,趴在石桌上打盹,尾巴卷成毛球,左眼有颗痣。

“夫人又乱画。”沈在野捏她的手,眼里却全是笑。

“这叫记号。”她指着石桌,“等我们老了,坐在这里翻旧折子,就能说,你瞧,这是我们年轻时,在紫藤架下写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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