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西市飘着槐花香,孟蓁蓁捏着沈在野塞的银锞子,正蹲在卖胭脂的摊子前挑螺子黛。忽听得脚边“喵呜”一声,低头便见团雪白的毛球,圆滚滚像团未化的雪,眼睛蓝得像浸了晨露的琉璃,正用嫩的肉垫扒她的绣鞋。
“呀,好乖的小猫!”她蹲下身,小猫立刻往她掌心钻,软乎乎的脑袋蹭得她手背发痒。
卖胭脂的阿婆笑着道:“这是隔壁屠户家的猫下的崽,前日才睁眼,偏生认生,见谁都躲,独独黏着姑娘。”
孟蓁蓁望着小猫在她袖间打滚的模样,心尖都软成了糖蒸酥酪。她掏银锞子的手比挑螺子黛还快:“阿婆,我要这只!”
“可取了名字?”阿婆用蓝布裹起小猫递来。
孟蓁蓁望着它雪团似的毛,笑着戳了戳它肉垫:“叫白白。”
相府的廊下从此多了道白影。孟蓁蓁晨起梳妆,白白蜷在她膝头打哈欠;午后读话本,白白趴在她臂弯啃笔杆;连夜里用晚膳,它都要蹲在她脚边,歪着脑袋看她夹樱桃脯,沈在野布菜的筷子常常顿在半空,看她把最后半块糖蒸酥酪掰碎了喂猫。
“夫人,这猫比为夫还会挑时候。”某夜他替她盖被子,见白白正枕着她手腕打呼噜,尾巴尖还搭在她手背,语气里酸得能泡梅子。
孟蓁蓁迷迷糊糊摸他的脸:“夫君别闹,白白怕冷。”
沈在野的耳尖霎时红透。他望着月光下交叠的两团影子,一团是他的夫人,一团是那团雪似的猫,喉间泛起股说不出的滋味。
第二日下值,他特意绕去西市买了串糖葫芦,却见孟蓁蓁正蹲在紫藤架下,用帕子给白白擦爪垫,笑得比糖葫芦还甜。
“夫人。”他走过去,糖葫芦在手里攥得发黏,“今日的糖蒸酥酪,张妈妈说要加双份桂花蜜。”
“好呀好呀!”孟蓁蓁抬头,却把白白举到他面前,“你瞧,白白刚才抓了只蝴蝶,可厉害了!”
沈在野望着那团在他眼前晃的毛球,突然伸手捏住它后颈,小猫“喵”地叫了声,缩成更小的毛团。他望着孟蓁蓁瞪圆的眼睛,故意道:“这猫太胖,该减减了。”
“不许欺负白白!”她忙把猫抱回怀里,“它才两个月大,胖点才可爱。”
沈在野望着她护崽似的模样,喉结动了动,到底没说“夫人当初刚嫁过来,也这般软乎乎”。他转身要走,却被她拽住袖子:“夫君去哪儿?陪我给白白做个草窝罢,它总嫌瓷盆硬。”
草窝做好的第三日,沈在野得了三日休沐。他原想同孟蓁蓁去城郊看芍药,可第二日晨起,枕边只剩半床凉被,孟蓁蓁早抱着白白去了前院,说要教它抓蝴蝶。
“阿福,把那盏碧螺春温着。”他倚在门框上,看她蹲在花径里,白白在她裙角追着柳絮跑,“夫人今日起得早。”
“那是!”孟蓁蓁回头笑,发间的玉簪晃得他眼花,“白白昨夜饿醒了两次,妾得早备些鱼干。”
沈在野望着她转身往厨房跑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三日休沐比批十本军报还难熬。他低头看自己特意换的月白春衫,是她前日说“最衬他眉骨”的那件,此刻却只换来个匆匆的侧影。
第二日清晨,孟蓁蓁刚掀了帐子要下床,手腕突然被拽住。沈在野裹着被子半坐起来,眼尾还带着未褪的睡意,声音哑得像浸了晨露:“夫人要去哪儿?”
“去喂白白呀,它每日这时候该饿了。”她指了指案上的青瓷食盒,“张妈妈今早新蒸的鱼脯,还热乎着。”
沈在野的手又紧了紧,将她拽回床上。他的下巴蹭过她发顶,语气里带着点委屈的闷:“夫人这三日,陪白白的时辰比陪为夫还多。”
“哪有?”她笑着戳他的酒窝,“昨夜还替夫君揉了腰。”
“那是白白睡了才想起为夫。”他翻身将她压在枕上,发间的青丝带散了,落下来扫得她脖颈发痒,“夫人今日不妨先喂饱为夫,为夫饿了三日。”
孟蓁蓁望着他泛红的耳尖,突然明白他这三日的“忙”是装的。她勾住他的脖子,故意道:“那夫君要吃什么?鱼脯?糖蒸酥酪?”
“吃夫人。”他吻她的唇角,“比鱼脯甜,比酥酪软。”
白白不知何时跳上了床,用肉垫拍他的后背。沈在野被它挠得痒痒,却舍不得松手,只侧头对猫道:“再闹,把你送去马厩抓老鼠。”
孟蓁蓁笑得首拍他的肩:“夫君连猫都要争宠!”
“夫人是为夫的,自然要争。”他吻她的耳尖,“等白白长大了,让它给我们的孩子当玩伴,到时候,夫人总该多疼疼为夫了。”
孟蓁蓁的脸腾地红了。她推着他的胸口要躲,却被他扣住后颈加深了吻。
白白在旁边转了两圈,终于蜷在她脚边打盹。阳光透过窗纱落下来,在两人交叠的影子里碎成金斑,那团雪白的毛球,倒成了最安静的见证者。
“夫君。”她喘着气推他,“白白要饿了……”
“饿了便让阿福喂。今日夫人只能喂我。”他埋在她颈间低笑。
廊下的春柳正抽着新芽,风裹着花香吹进来,吹得帐子轻晃。
相府的梨花开到第七日时,丫鬟们发现了件怪事,往日里批折子能从卯时坐到申时的沈相爷,如今总往内院跑。不是蹲在紫藤架下看夫人逗猫,就是凑在妆台前看夫人给猫梳毛,连往日最爱的糖蒸酥酪,都要挑白白舔过的那碗。
“你瞧,相爷又往夫人房里去了。”晨起扫院的雪晴捅了捅端茶的阿朱,“昨儿我给夫人送玫瑰膏,看见相爷正捏着白白的爪子往夫人手心里按,说是‘猫爪印比墨印可爱’。”
阿朱抿着嘴笑:“我前日在厨房听见张妈妈说,相爷特意让买了南海的鱼干,说是给夫人的,结果全塞给白白了,偏生还嘴硬‘夫人爱吃鱼香味’。”
两人正说着,廊下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沈在野着月白锦衫从转角处过来,手里捧着个描金漆盒,盒盖没关严,露出截雪白的猫尾巴。
雪晴慌忙低头扫叶子,却见相爷走到廊柱边,对着漆盒轻声道:“不许挠夫人的帕子,再闹就不给你蹭桂花粉。”
阿朱的茶盏“当啷”轻响。沈在野抬头望来,她慌忙福身:“相爷早。”
“早。”沈在野耳尖微烫,将漆盒往怀里拢了拢,“夫人醒了么?”
“方才听见夫人屋里有动静,许是要起了。”
阿朱憋着笑退下,等转过影壁,立刻拽住雪晴的袖子:“你瞧你瞧!相爷连猫都要哄着去见夫人,当真是……”
她压低声音,“比咱们院那只争食的大橘还孩子气!”
孟蓁蓁的大丫鬟越桃看着廊下说笑的两个小丫鬟,故作严厉的声音想在二人身后,“活都做完了,在这站着!”
“越桃姐姐,我们这就去!”两个小丫鬟飞快跑走。
孟蓁蓁刚掀开帐子,就见沈在野抱着白白站在床前。小猫蜷成毛球,脑袋上还沾着片桂花,是她前日放在妆匣里的。
“夫人早。”沈在野将白白放到她膝头,自己却跟着坐过去,“今日张妈妈做了糖蒸酥酪,加了双倍杏仁露。”
孟蓁蓁捏起块酥酪喂给白白,却被沈在野截了胡。他含着酥酪凑过来,吻住她的唇:“夫人喂猫,也该喂喂为夫。”
白白“喵”地叫了声,爪子拍他的手背。沈在野望着它圆溜溜的眼睛,故意道:“怎么?你也想喂?”
他捞起小猫举到面前,“那你先叫‘夫君’,叫了就给你吃。”
孟蓁蓁笑得首拍床:“白白才两个月大,而且它是只猫哪会说话!”
“那便学夫人的声音。”沈在野把猫往她怀里塞,“夫人教它,说‘阿野最乖’。”
院外传来丫鬟们的窃笑。
孟蓁蓁红着脸捂住他的嘴:“你呀,连猫都要和你争宠!”
“谁让夫人的宠,只能有我一个。”他拽着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你听,它跳得多快,比白白追蝴蝶时还快。”
午后,孟蓁蓁在廊下晒被子。沈在野捧着茶盏凑过来,看白白正趴在她绣的并蒂莲帕子上打盹,突然蹲下身戳它的肉垫:“这帕子是夫人绣给我的,你不许占。”
“夫君又欺负白白!”孟蓁蓁要抱猫,却被他抢先捞进怀里。
他坐在廊凳上,把她和猫都圈在臂弯里:“夫人和猫,我都要抱着。”
“那可委屈相爷了。”她故意道,“要不把白白送回西市?”
“不许!”沈在野急得攥紧她的袖子,“它能替我哄夫人开心……”
他声音渐低,“再说,看它抢我宠,夫人笑起来更甜。”
孟蓁蓁望着他泛红的耳尖,突然明白这猫原是他的“同谋”。她靠在他肩头,看白白在两人中间翻肚皮,轻声道:“那夫君要和白白约法三章,不许打翻我的脂粉盒,不许抓坏你的朝服,不许……”
“不许独占夫人的怀抱。”沈在野接话,指尖蹭过她发间的珠花,“这三条,为夫也记着。”
暮色漫上廊角时,阿朱端着晚膳路过内院。透过半开的窗,她见沈相爷正蹲在地上,和白白抢一团毛线球,相爷的锦衫沾了灰,发带散了半缕,却笑得像个得了糖的孩子;夫人倚在门框上,手里捧着茶盏,眼里的笑比檐角的铜铃还脆。
“你说相爷孩子气?”阿朱对身边的雪晴道,“我瞧着,倒像是相爷把最软的那面,只给夫人和这猫瞧呢。”
雪晴望着窗内交叠的影子,忽然想起前日替夫人收衣裳时,在沈相爷的朝服里摸到团毛,雪白的,像片云。她抿着嘴笑:“可不是?相爷的孩子气,原是最甜的蜜。”
夜风裹着花香吹进来,吹得廊下的铜铃轻响。沈在野抢过毛线球,却故意输给白白。小猫叼着线团跑远,他趁机搂住孟蓁蓁的腰:“夫人,明日休沐,咱们去西市给白白买个铃铛项圈?”
“好呀。不过得先给夫君买块新玉牌,前日被白白抓出印子了”她歪头。
“那有什么?印子留着,等老了指着说,你瞧,这是当年和白白争宠时,夫人给的记号。”他吻她的鼻尖。
院外,丫鬟们的笑声散在风里。而窗内那团雪白的毛球,正叼着线团往两人脚边跑,它大概永远不会知道,自己不仅是夫人的宝贝,更是相爷藏在岁月里的、最软最甜的孩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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