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笼罩着太子府的暖阁，鎏金烛台上残烛泣泪，将张月芙单薄的身影投在绣着金凤的帐幔上。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吏部尚书府满门问斩的朱批，明日午时就要执行。
"芙儿..."太子疾步上前，锦靴踏碎了一地烛影。他误读了她惨白脸色下的心思，急忙握住她冰凉的手："莫怕，母后己答应，待风波过去便抬你为良娣。"
太子：这般娇弱的人儿，合该好生呵护。
张月芙突然扑进他怀中，芙蓉面埋在蟠龙纹衣襟里，肩膀微微抽动。太子只当她在哭泣，却看不见她眼中淬毒般的寒光。
"殿下..."她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妾身...只剩您了。"素手却在他背后缓缓收紧，金线刺绣的龙鳞硌得她生疼。
张月芙：待殿下登基那日，我必报此仇。
太子怜惜地抚过她散落的青丝，全然不知怀中人正将这份柔情化作仇恨的养料。更漏声里，张月芙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既然做不得太子妃，那便等着做...太后！
"你说什么？苍嶙山的两千私兵没找到？" 他捏着佛珠的指节骤然收紧，琥珀色的珠子在烛火下泛出暗红的光。
赵都督甲叶摩擦着青砖跪伏在地，他偷瞄了眼身旁的谢临，沉声道："回陛下，谢大人所指的矿洞确有炊烟痕迹，但灶膛里的灰烬是新的 —— 看痕迹，私兵在狩猎宴前后就转移了。"
"张子谦干的？" 景元帝突然将佛珠摔在案上，十八颗蜜蜡珠在明黄奏章上滚动，撞出细碎的声响，活像一串即将脱口的骂言。
"陛下，" 谢临上前一步，"若张子谦早知败露，为何不趁围猎时遁走？反而随驾回宫受缚？"
"臣怀疑，转移私兵与递交罪证的是同一人。" 谢临展开手中的羊皮地图，矿洞位置被朱砂圈成刺目的红点，"此人算准了狩猎宴的时机，既要借陛下之手除张子谦，又要将私兵收为己用。"
景元帝抓起地图的手指关节泛白，地图边缘的祥云纹被他攥得变了形："你猜背后是谁？" 烛火在他眼底跳动，映出与地图上朱砂同样的血色。
"张子谦供称，疑是王太师所为。" 谢临呈上封漆未干的供词卷轴，封口的龙纹蜡印在烛光下裂开细缝，"这是他在刑部大牢的亲笔供词。"
景元帝看着卷宗，突然冷笑起来，那笑声震得梁上悬挂的琉璃灯轻轻晃动："王太师... 吏部侍郎... 好一群国之栋梁！"
他猛地起身，龙纹蟒袍扫过案几，将一叠弹劾文书拂落在地。那些文书里罗列的 "卖官鬻爵"" 养私兵 "等罪名，此刻像无数根针，扎进他看着谢临的目光里：" 崔家呢？王太师背后的主子，可有眉目？"
"张子谦说王太师守口如瓶，" 谢临低头回道，"知晓全盘计划的，恐怕只有王太师一人。"
景元帝走到窗前，冷声道："继续盯着王太师。苍嶙山的私兵... 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赵都督与谢临叩首退下时，听见景元帝在殿内喃喃自语。
那声音被龙涎香的青烟裹着，断断续续传到耳中 ——"崔家... 开国的旧账... 也该清算了..."
更深露重，赵都督府北边的书房仍亮着一盏孤灯。
赵景焕披着外袍坐在案前，手中握着一封刚收到的密信，信上只有寥寥数字——
"子时三刻，城南老槐树下，独往。"
他指尖轻敲桌面，眸色深沉。这时，窗棂传来极轻的叩响。
"进来。"
沈明昭推窗而入，夜行衣上还沾着未散的寒气。她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密信，眉头微蹙："他们临时改了时辰？"
"嗯。"赵景焕将信纸凑近烛火，看着它燃成灰烬，"看来对方很谨慎。"
沈明昭走到他身旁，低声道："我己让暗卫提前去城南布置，但老槐树附近视野开阔，他们若想埋伏..."
"无妨。"赵景焕起身，从暗格中取出一柄薄如蝉翼的短刃别在腰间，"既然要演，就演得像些。"
沈明昭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色，欲言又止。赵景焕察觉到她的目光，淡淡道："神医的针法很有效，至少今夜毒发不会太难受。"
子时的城南寂静无人，只有风吹过老槐树的沙沙声。赵景焕独自站在树下，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修长。
忽然，一枚石子从暗处飞来，精准地落在他脚边。
"赵三公子果然守信。"
沙哑的声音从树后传来，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黑衣人缓步走出，手中握着一个漆黑的木盒。
赵景焕目光落在木盒上："解药？"
黑衣人低笑："急什么？"他慢悠悠地打开木盒，露出里面一颗暗紫色的药丸，"先验验货？"
赵景焕未动，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黑衣人似乎早料到他的反应，将木盒放在树下的石板上："三日后，北郊乱葬岗，子时。"说完，转身便隐入黑暗。
赵景焕并未立即去取木盒。他静立片刻，确认西周再无动静，才缓步上前。就在他指尖即将触到木盒的瞬间——
"嗖！"
一支淬毒的短箭破空而来！
赵景焕身形未动，只是微微偏头，短箭擦着他的发丝钉入树干。他眸光一冷，反手掷出袖中短刃！
"啊！"
暗处传来一声惨叫，随后是重物倒地的闷响。赵景焕这才拿起木盒，头也不回地离去。
都督府后院，妙手神医捧着木盒仔细端详，时而嗅闻，时而用银针试探。
"这解药..."他忽然皱眉，"不对。"
沈明昭心头一紧："是假的？"
"不，是真的解药，但..."神医将药丸碾碎一点，放在灯下细看，"里面掺了别的东西，若长期服用，恐怕会比毒药更致命。"
赵景焕站在窗边，闻言冷笑："果然如此。"
沈明昭攥紧拳头："三日后还要去乱葬岗，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引我入局，再慢慢控制。"赵景焕转身，月光映出他冷峻的侧脸，"既然如此，不如反客为主。"
神医抬头："你想怎么做？"
"请神医仿制一颗相同的'解药'。"赵景焕眸中闪过一丝锋芒，"日后...自然会让他们尝尝被算计的滋味。"
窗外，乌云渐掩明月，一场更大的风雨正在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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