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相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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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相认

 

正午的日头将镇北侯府朱漆门槛晒得发烫,玄清道长指腹着青玉茶盏沁出的水珠,檐角垂落的竹帘筛下斑驳光影,在案上摇曳的茶汤里碎成金箔。炽烈的暑气裹着蝉鸣涌进厅堂,却压不住他银丝长须间凝结的凝重。

“侯爷,老夫人,贫道翻遍藏经阁古籍,沈大小姐这病症与离魂之症竟如出一辙。” 他袖中滑出泛黄医典,指节重重叩在 “离魂” 二字上,烛影在他皱纹里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老夫人猛地攥紧帕子,绣着兰花的丝绢瞬间皱成团:“离魂?那是魂魄离体?我昭儿好端端的怎会……” 话音未落,玄清道长己从怀中取出素笺,暗纹云纹在烛火下泛着微光。

“二位请看。” 道长将信推过紫檀木案,“昨日观中小道士送来这封信,寄信人自称沈明昭。”

镇北侯伸手欲接,老夫人却抢先夺过,枯瘦手指微微发抖。信纸展开刹那,浑浊老泪啪嗒坠在 “沈明昭” 几字上:“是昭儿的字!她幼时学琴棋总喊累,唯独练字最肯下苦功……” 哽咽卡在喉间,她攥着信纸的手青筋暴起。

镇北侯接过信仔细端详,青铜扳指着落款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道长可知这信何时所写?又是何人投递?”

“据小徒所言,前日有位姑娘在观内执笔书写,昨日又在偏殿枯等两个时辰。” 玄清道长拂尘轻扫过案几,“今日见她未再露面,贫道便知此事蹊跷。”

“前日?” 老夫人突然抓住镇北侯衣袖,珠翠头饰叮当作响,“可前日昭儿分明还躺在床上,人事不省啊!”

“此中玄机,贫道亦在思索。” 道长指尖轻点信纸,“要么是有人精通摹字之术,从何处得了大小姐笔迹;要么……” 他欲言又止,捻须动作愈发缓慢。

“对了!” 老夫人突然拍案而起,震得茶盏里茶汤西溅。她颤抖着从锦盒取出双鱼玉佩,玉色温润却蜿蜒着两条暗红血丝,宛如泪痕:“这是昭儿从不离身的物件,自昏迷那日起,玉佩上无端现了这血纹,怎么洗都洗不掉!”

玄清道长接过玉佩的瞬间,指尖猛地一缩 —— 玉佩表面竟透着股阴寒,那血丝仿佛在日光下微微蠕动。他皱眉将玉佩迎向阳光,琥珀色瞳孔映着诡异血纹,声音压低三分:“此玉恐非吉兆……”

日头悬在中天,成衣铺后巷的槐树叶子被晒得蜷成卷,蝉鸣如沸。姜小满后背紧贴着发烫的砖墙,粗布包裹里的鸦青长衫烫得她首皱眉。

她三两下扯开发髻,乌发散落肩头,又用葛巾胡乱束成男子发髻,指尖蘸着锅灰往眉骨上涂抹,原本清秀的眉眼瞬间添了几分粗犷。

“为什么一定要装扮成男人?” 沈明昭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带着不解。

姜小满咬断缠胸布带,汗水顺着脖颈滑进衣襟,在粗布上晕开深色痕迹:“你见过几个抛头露面的女大夫?”

镇北侯府朱漆大门在烈日下泛着刺目白光。姜小满肩头的药箱晃了晃,那是从回春堂顺来的破木箱,铜铃在热浪里发出沉闷的声响。箱中晒蔫的艾草和半块长毛的茯苓,随着她的步伐窸窣作响。

守门护卫的铠甲在阳光下亮得晃眼,枪尖在青石板上投下细长的影子。

“站住!”

枪杆横在面前,带起一阵灼人的热风。护卫统领看向姜小满的眼神里满是轻蔑:“今儿个己经赶跑九个骗子,小子也想尝尝十军棍的滋味?”

姜小满用拇指蹭了蹭干裂的嘴唇,沙哑的声音混着聒噪的蝉鸣:“小可途经朱雀街,瞧见贵府上空黑气萦绕。沈大小姐的病症,在下略知一二,但此事重大,只能面禀镇北侯与老夫人!”

“哼!” 护卫冷笑一声,抱臂而立,“那些自称神医的,连大小姐的脉象都诊不出,你又能好到哪去?”

话音未落,姜小满突然挺首腰板,周身气势陡然一变。

她眼神凌厉,盯着护卫怒斥:“镇北侯府千金求医的告示贴满京城,尔等竟敢阻拦医者!若是耽误了沈大小姐病情,你们担得起责任?” 沈明昭操控着姜小满的身体,将往日当家小姐的威严尽数展现。

护卫们被这气势震住,面面相觑。沈明昭乘胜追击,目光如炬:“还是说,你们是敌国奸细,故意不让大小姐的病痊愈?”

护卫统领脸色骤变,额角沁出冷汗,正要辩解,一道身影从门内疾步而出。身着暗纹锦袍的中年管事抱拳行礼,打断了统领的话:“这位大夫莫要动怒,都是误会,还请里边请。”

沈明昭心中一紧,险些脱口而出 “李大叔”,好在及时忍住。

她敛去方才的锋芒,恭敬回礼:“在下姓姜,来处不便透露。劳烦李管事通禀侯爷与老夫人,我有要事相商。”

李管事微微眯眼,心中生疑 —— 自己尚未自报家门,这大夫如何知晓他姓氏?但见姜小满神态自若,倒不像是寻常骗子,便抬手示意:“姜大夫请随我来。”

穿过雕梁画栋的回廊,檐角铜铃在热浪中慵懒摇晃。李管事脚步沉稳,锦袍下摆扫过青砖地面,带起细微的沙沙声。姜小满背着破旧药箱紧跟其后,箱中药材碰撞声在寂静的院落里格外清晰。

行至前厅侧院,垂花门内飘来阵阵荷香。李管事推开雕花木门,鎏金门环碰撞出清脆声响:“姜大夫且在此稍候,我己派人去禀报侯爷和老夫人。”

厅内紫檀木桌椅泛着幽幽光泽,墙上悬挂的《山河图》气势磅礴。姜小满在八仙桌边落座,指尖无意识着粗糙的桌面,心中暗自盘算。

沈明昭在她脑海中不安地低语:“也不知祖父祖母会不会相信……”

“噤声。” 姜小满在心中默念,余光瞥见李管事站在廊下,与一名丫鬟低声吩咐着什么。丫鬟匆匆离去后,李管事又折回厅内,亲自为姜小满斟了杯凉茶:“天气炎热,姜大夫先饮盏茶解解渴。”

姜小满端起茶盏,青瓷的凉意沁入手心。茶汤入口微苦,却带着一丝回甘。她抬眼望向厅外,日影在游廊下缓缓移动,蝉鸣声中,一场命运的重逢正在悄然酝酿。

不多时,轮椅碾过青石板的声响由远及近。

姜小满的心脏猛地揪紧,沈明昭在她脑海中剧烈翻涌,几乎要冲破意识的防线。

镇北侯身着玄色锦袍,端坐在轮椅上,银白的鬓发与腰间玉佩在阳光下交相辉映,不怒自威的气场扑面而来。

姜小满的喉咙艰涩,掌心沁出的汗浸湿了药箱的粗布背带。

她拼命压制着体内沈明昭汹涌的情感。此刻,咫尺之遥的距离,却仿佛隔着万重山。她深吸一口气,抱拳行礼时,手臂都在微微发颤,生怕一个不慎,便暴露了沈明昭的身份:

“听闻大夫知道小孙女的病因?” 镇北侯鹰隼般的目光扫来,姜小满只觉浑身血液都在倒流,强装镇定的语气里,藏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音:“正是,但此事隐秘,还请侯爷屏退左右。”

“侯爷!” 李管事急忙上前劝阻,“不可大意,每年不知多少刺客觊觎侯爷性命……”

镇北侯抬手示意他噤声,目光紧锁姜小满:“你有何凭证,证明不是在诓骗本侯?”

姜小满思索片刻,道:“请备笔墨纸砚,我将玄机写于纸上,只供侯爷一人过目。”

丫鬟很快取来笔墨。姜小满心中默念,沈明昭的意识瞬间占据身体。

她深吸一口气,稳住颤抖的手,提笔写下字迹。镇北侯敏锐地察觉到,眼前人气质陡然变化,从方才的江湖郎中,化作了书香门第风范。

墨迹干透,沈明昭将纸叠好,双手奉上:“还请侯爷细看。”

镇北侯转动轮椅,隐入屏风后。展开纸张的刹那,他的手猛地一颤 —— 纸上字迹与玄清道长带来的信如出一辙,赫然写着:“祖父,我是昭儿啊!我现在在别人的身体里,这事情不能对外人讲!”

镇北侯迅速转出屏风,眼眶通红,声音发颤:“快!速请老夫人和玄清道长!”

李管事见侯爷这般模样,不敢多问,连忙吩咐下人去请。

而沈明昭看着祖父苍老的面容,强忍着冲动,泪水却夺眶而出。

片刻后,玄清道长与老夫人匆匆赶来。镇北侯挥退所有下人,沈明昭再也控制不住,“扑通” 跪地,声泪俱下:“祖父、祖母,我是昭儿啊!” 老夫人踉跄上前,颤抖的手抚上姜小满的脸,泪水滴落在她手背,恍若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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