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初刻,章府垂花门前,老婢鞋底“咔嗒”声惊飞檐下灰雀。她肩头扛着漆木箱,箱角包着黄铜云纹,正是莽原黄家特有的「天狼吞日」图腾。身后张阿三、李二狗扮作挑夫,汗湿的粗布褂子下藏着短刀,扁担压得竹篾“咯吱”作响。)
门房瞥见木箱上的狼首铜锁,脸色骤变:“这是……莽原黄家的东西?”
老婢(屈身福礼,腰牌“燕儿”随动作晃出半寸,牌面刻着“黄府家生奴婢”字样。):“劳烦管家公通传章将军,黄府遣奴婢送外洋贡物来了。”
(一盏茶工夫,章将军身着团花锦缎便服出现在滴水檐下,目光如刀般扫过木箱上的鎏金蜗杆纹。老婢屈膝解开箱扣,露出内里齿轮咬合的精巧装置——这是用雾屿国劫掠的番邦沉船零件改制的八音盒,底座刻着歪扭的异国文字,在日光下泛着幽蓝光泽。)
章将军(指尖划过齿轮,忽觉箱底触感异样,竟是半朵凸起的龙胆花雕纹):“此乃何物?”
老婢(从袖中摸出牛骨摇杆,踩动箱底踏板,齿轮“咔啦”转动,传出破碎的《将军令》曲调):“回将军的话,外洋匠人管这叫‘八音匣’,踩动机关便能奏乐。我家老爷念着与将军的旧情,特意从海舶上淘来。”
章将军忽然按住她肩头,锦缎袖口擦过她鬓角的银线假发:“黄家素以骑射为尊,怎会稀罕这些精巧物件?”
老婢(面上却堆出憨笑,京片子里掺着三分凌江尾音):“将军说笑了,我家的哥儿最爱摆弄这些外洋物件,还说将来要造能在水里游的车子呢!”
她故意用袖口蹭了蹭齿轮,露出腕间褪色的靛青印记的家奴刺青。
章将军的目光落在她身后两名挑夫身上,张阿三正用袖子擦汗,露出小臂上的刺青;李二狗则盯着廊下的鎏金香炉,喉结滚动不停。
“这两人是……”章将军眉峰微蹙。
老婢(侧身挡住视线,腰牌“燕儿”二字在阳光下晃出微光):“回将军,这是府里临时雇的脚夫。水路难走,府里的北方汉子扛不住南方的湿气,只能在当地雇人。”
章将军:你怎么讲话带着凌江口音?
老婢:回将军的话,我家小姐当年嫁到了凌江徐氏,奴婢跟着伺候了一阵,不知怎得粘上了那边的味。
章将军:黄兄客气了。老柳,赏她十两银子。
老婢:章将军使不得!
章将军的玉扳指在阳光下晃了晃,十两银子沉甸甸地砸进她掌心。)
章将军(捻须微笑):“黄府的体面人,怎的连赏钱都不敢收?”
老婢(指尖蜷起,银子边缘的齿纹扎得掌心发疼,京片子里透着颤音):“回将军的话,奴婢在黄府当差时,老夫人常说‘无功不受禄’,这钱……奴婢实在不敢拿。”
章将军(挑眉,示意小厮再添五两):“不过是几两碎银,莫非嫌弃章某出手轻?”
老婢(慌忙跪下,腰牌“燕儿”磕在青石板上):“将军折煞奴婢了!只是……只是奴婢自幼在府里学过规矩,受了主子财物需得记账备查。若将军不嫌弃,能否赐纸笔一用?”
章将军忽然朗声大笑,震得檐下铜铃轻响:“好个讲究的奴婢!来人,取文房西宝来——”
(小厮捧来笔墨,老婢垂首伏在廊下石桌上,手腕压着粗布袖管,指尖却故意抖得厉害。“章将军赏银十两”六字落下,最后一笔“两”的竖钩拖得老长。)
章将军探身看了眼字迹,点头赞道:“字虽颤,笔锋却正,可见黄家调教得法。”他忽然伸手拍了拍木箱:“替我谢过黄老爷,这外洋物件章某很是喜欢。”
老婢(将账本折好塞进怀里,福礼时故意让袖口滑落半寸,露出腕间褪色的靛青印记):“将军喜欢便好。我家老爷常说,章将军乃朝廷柱石,这点心意不足为道。”
章将军捋须颔首,冲小厮摆摆手:“带这几个孩子去后厨,拣肥鸡嫩鸭整治了,再取两坛好酒——莫让黄府的人说咱们怠慢了。”
……………………………
巳时三刻,章将军府暖阁茶香氤氲。章立早捻着羊毫,指尖着账册上那行小楷,墨香混着案头水仙的清冽,让他眉心舒展三分:“你瞧这字,横平竖首如刀切,倒比府里新请的西席先生写得周正。”
紫檀圆桌对面,章夫人正用鎏金茶夹拨弄盖碗,翡翠护甲叩得碗沿轻响:“老爷说的,可是今早送八音匣的老婢?”她抬眼时,鎏金步摇晃出细碎光影,正落在账册“章将军赏银十两”那行字上。
“正是。”章将军将笔搁在青瓷笔洗里,指节敲了敲账册,“黄氏家族的奴才果然规矩,收了十两赏银还要记账——你且看这‘两’字的竖钩,带着北地隶书的刚硬。”
章夫人忽然放下茶盏,茶汤溅在缠枝纹桌布上:“老爷可问过她身份?是男是女?”
“自然是女婢。”章将军挑眉,“五十来岁的老婆子,腰牌上刻着‘黄氏家生奴婢’,说话带三分京片子,倒像是从京师来的。”
暖阁里突然静得能听见漏壶滴答。章夫人的护甲深深掐进掌心,面上却浮起三分笑:“老爷可知,我娘家隔壁住着位黄氏旁支的老嬷嬷?”她倾身压低声音,“她说黄氏本家的女使记账,从不用纸笔墨砚。”
铜漏“啪嗒”滴下水珠,惊得架上鹦鹉扑棱翅膀。章将军的笑意凝在嘴角:“不用纸笔?那用何物?”
“我也不知道,只是这些记账的妇人,不认字却没错过一笔账。”章夫人指尖划过自己袖口的云纹刺绣,“她们连字都鲜少示人,何况是工整小楷?黄氏规矩森严,哪会让奴才随意露白?”
案头水仙突然被风撞得乱颤,章将军猛然起身,玉带钩刮翻了砚台。墨汁泼在账册上,恰好晕开“十两”二字,像滩触目惊心的血迹。他望向窗外廊下,却见方才那老婢的粗布围裙角一闪而过,裙裾上沾着点可疑的白——不是黄氏惯用的靛蓝染工,倒像是渔村晒盐时落的粗粒。
“糟了!”章将军腰间佩刀出鞘半寸,刃光映得章夫人脸色发白,“她今早替小姐备过出海的披风......”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小厮跌跌撞撞的喊声:“老爷!夫人!小姐的画舫......让海盗劫了!”
章夫人踉跄着扶住桌沿,目光死死钉在账册落款处,足见此贼在书法上有着非凡的造诣。
“她到底是谁,这分明是徐大学士的字!”
“快传水师!”章将军抓起墙上的铁胎弓,弓弦擦过箭囊时带出半片干透的海藻,“去黑沙屿方向!那老婢必有同伙......”话未说完,忽闻院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先锋营副将滚鞍落马:“将军!东南海域发现三艘插着‘冯’字旗的快船,正往深海——”
暖阁里的茶香突然碎成齑粉。章夫人望着窗外翻涌的云,忽然想起今早老婢替女儿系披风时,指尖在领口暗纹处多按了三下——那竟是海盗“三击为号”的劫船手势。而她女儿最爱戴的珍珠耳坠,此刻正静静躺在妆奁里,旁边压着半张字条,字迹比账册上的小楷更加霸气:
“章大人台鉴:借贵府千金画舫一用,珊瑚沙代银,鱼鳞为契。冯子云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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