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这种把自己埋进深海中的感觉。水熊叔跟我讲，万物自火中毁灭，却在水中重生。海洋是万物之母，大地才是他们的父亲。
自被老头子请来之前，我从来不敢想象世间还会有用来潜水的衣服，要是那俩老货。见了不知道会恼成什么样子。最好给欢儿穿上。
冯大人读了一辈子圣贤书，此时见我的眼睛也只是发首，叶澜毫不客气的抓着他的衣领，似要发难的样子。被我叫住。
对叶澜怎么讲呢？
第一次见他，就是在他们打劫欢儿婚船的那次。我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别的，是他在风中的蓝发。这蓝色的头发像火一样烧着，不知道什么勾动着人的心思。
祖母当年说出殡是吉兆，出阁是凶兆。正是叶澜劫船的前一日。
我梦见戴骷髅钗的女子在那里喊我，却不是在喊我的名字，喊着古怪的称呼："乐执乐执，乐盛王的子孙乐执，你过来——你当为天子妇，侍宫闱，为后妃，以海内为家，宛洛为榻。"
虽不晓得吉凶，却知道有大事，借着兰姨奶奶的势和往日里的余威，把连同欢儿在内的所有人，都叫了起来。
都盛装打扮起来，自己也穿了件体面衣服，但终究是不敢僭越，正如我的那件衣裳，虽说是过去顶替欢儿做女公子时穿得，却把正色染成了贱色。
本寻思着是汪龙飞会派船提前来接，谁知道来的竟是他们。
那时还不大通言语，见着他同欢儿讲话。虽不周全，但也算有理。
只是他越说不会他越说自己从不杀女子，欢儿反而就越害怕，因为根本就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他越是着急的解释，声音就越大。
他见了我，像是遇见了正主，便把手按在胸口，我当时就要那欢儿，不要惊慌，全听这位好汉安排，对他行礼。
我也是错认了正主。首到通事来了，才知道老头子才是所有人的头。
他确实有几分才略，那么多路船主首接翻过老头子，推选他做总提督。职分是一时的，分量却不轻省。
当下他却失了态，抓着冯大人的衣领露出凶相，让人又生出几分厌恶来。任你有着通天的才干。但是，连女孩子家赎身下船的银子你都要贪墨，能让人瞧得起吗？
再有本事，也不过是个三姓家奴。
哎，别说他了。这么说倒像……细寻思，倒像是骂自己。
我生父姓冯。这又被爹爹他们，这又被爹爹娘亲他们错养徐珊瑶的名字叫了一十七年。
水熊叔真的对我好，按雾屿的规矩，我吸了他的血，便被认做是他女儿，虽说雾屿人被无姓氏，只是报号时称呼先人的名字，莫伦人派来官吏非要众人加上姓氏，我就被他们叫做水熊小姐。
叶澜抓着冯大人的衣领，样子凶恶。
我便和他讲，让人眼馋看着，求而不得在你的羽翼下又不敢妄动，这才是最大的体面。
叶澜便松开了冯大人的衣服拍了拍他。
等我从水中上船后，冯大人问我说了些什么我跟他讲，跟那伙计说了，大人是我哥哥冯大人愣住了，只在那拱手施礼说小姐错爱，实不敢高攀。
“是我不敢高攀。”
当时就对冯大人这样讲，有一件事确实免不了要攀附大人那冯大人看起来也，脸蛋子有些发烫，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叫心腹唤来了他们两位。这贺兰是觉得有静海将军在，跑水的便不敢造次，结果被我请了来。
这这个当年要拿 5,000 两银子买我的歧池公子是让皇帝逼着掏银子劳军在，静海将军那里挂了个虚职，没想到也被抓来做了俘虏。
他认出了我，却没有说破请
“请二位做个见证。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虽有了养父，但在这海船之上也没个本家宗亲。大人姓冯，我生父也姓冯。若大人不嫌弃请容我认个同本家哥哥。”
歧池公子以为要被我留下来做压寨夫君眼神怪怪的。
贺兰多嘴，丫头始终喜欢管我叫哥哥。嗯弄得我也很……
冯大人听说我要认他做妹妹，便在那讲，他是祖父的门生，又与爹爹相交多年，若是认我做妹妹驳了爹爹的脸面，实在是如何如何。
我当时便说，难道是大人嫌弃我是奴婢出身只配让人人牙子来看牙齿。
冯大人便说不是这个意思。
哼！不是这个意思，又能是哪个意思？
虽然嘴上不说，也明白他心里想什么。一来嫌我是奴籍出身怎配与他同宗？二来也确实碍着上代人的交情。这第三条就最要命的一点，认了我这反贼做妹妹，又有贺兰跟公子做见证他又当如何？
公子也乖觉，这也许就是他歧池为什么能屹立百年，他在那劝，大人就算被小姐放回去，也是带罪之身。唯有让众好汉归顺朝廷，才能将功赎罪与小姐认这门亲戚只有百利而无一害。
贺兰也在一旁相劝，说起了当年梅侍郎家的事情。
就是朝廷也有三门穷亲戚，徐家虽说是世宦人家，但出了 5 服，总有些穷亲戚吃不上饭，做了人家的奴才。
那梅侍郎当年跟爹爹不对付说是请爹爹吃酒，就是叫了这些亲戚端茶倒水，当着爹爹的面打骂他们。
祖父知道这件事之后也亲自去了那梅侍郎家，那梅侍郎也是阴阳怪气祖父便让梅侍郎，那些亲戚都叫来，梅侍郎忸怩了一阵，也把人叫来了。
祖父便对那些亲戚讲，该论亲戚还是亲戚若你们有事相求，府上绝不怠慢只是这主仆名分大于天，你们若是不好好服侍你家主子，我第一个饶不了你们。
祖父态度坦诚梅侍郎被他映得反显得狭隘，当即便被祖父的气度折服当即就叫人写了放良文书，从此再不敢为难爹爹。
贺兰你可真是我的宝贝，有了你我能省多少口舌？贺兰跟他讲冯大人既然是徐公的门生，便当有徐公风骨。
何况子云哥哥，哎！这个贺兰，明知我是女儿身还叫我哥哥。
贺兰就跟他讲子云哥哥又是生得这般人物，认她做妹妹也不辱没你。
经他两一劝，冯大人立文书认我做妹妹：
认族妹文书
盖闻根深者枝茂，源远者流长；宗族之谊，虽历劫而弗渝。冯氏焕章，仰承先泽，忝主宗事，每阅谱牒，常念本支百世之亲。今有同宗女子云，系出冯门旁支，其祖因先世奇变，幼鬻于凌江徐府为家生奴婢，遂世隶徐氏贱籍。
子云虽身执贱役，然性禀贞纯，行敦孝义，处卑辱而守节如霜，居劳瘁而奉亲若礼，乡邻见其贤，里党叹其难。
兹考宗谱，子云之祖确载吾族支下，昭穆分明，世系可稽。今其年己越及笄，将议于归，奈以奴婢之身，无本家父兄主婚，于礼有阙，于情可悯。夫族者，同气之谓也；妹者，同胞之谊也。虽暌隔数代，然血脉相承，安忍坐视其飘零无倚？
是以焕章谨告列祖，会集宗人，录子云于宗牒，认其为族妹，列名本支。自今以往，其婚嫁吉礼，吾当以兄长之责，代为主持；其身后名份，亦归冯氏宗族。庶使贞良之德，不辱宗风；孤弱之身，得托族荫，上慰祖宗庇佑之灵，下全宗族睦亲之义。
见证者：歧池贤达皿君方时，素孚众望，乐襄义举，今特为见证，以昭公允。
恐后无凭，立此文书为证，永垂宗族。
族兄：冯焕章 谨立
见证高贤：皿方时
时：咸安十西年
贺兰问我可是要嫁歧池的这位公子？
哼，这个浪荡子，看我的眼神，那神色怎么形容呢？就像过去那仁照偷吃娘亲的咸鱼，既嘴馋又恐惧的那个是样子，活似了，真像是亲兄弟一般。
要买我做小，万八千两舍得花。三书六礼的弄回去做太太，就是另一回事了。
当时他便拱手施礼说己有妻室，只怕委屈小姐。我也没跟他客气，说歧池我哪高攀的起。
若是公子不嫌弃将来倒愿意做儿女亲家，他也半虚半实的应着。只是也让我也看看牙齿，他似乎不知其意，像是也无所谓他家庶出的丫头也多。
冯大人似有些害怕，后来我开导跟他讲，贺兰女孩子家嘴碎，但说出来的话，家里人都不信，其他人能信吗？至于歧池的那个浪荡子，看着糊涂，心里边明白，会做人的很才不会把你的事说与朝廷。
贺兰问我可是绑了什么宗室的王爷？她到底是我的好姐妹，跟我说，那子云哥哥你可得问清楚了，可别皇上给许了妻室，虽说嫁了王爷也不能做妾室委屈自己。
现在听着这话，想起贺兰后面的结局，总觉得心是酸酸的。做妾室是在委屈自己，贺兰你知道这点为什么后来非要，却非要委屈你自己？
当时我就说自己也没绑来什么亲王郡王，就算绑来了，做皇家的媳妇，日子也不好受。所以呢就嫁个平常人家。
歧池的那位似有些不甘心，说我谦虚了，就是寻常人家，想必也是英雄豪杰。当时我就告诉他们，其实我也没想好，只在婚书上写下了一串字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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