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一盏盏次第亮起,陆沉跟着工作人员往候场区域走去,皮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只发出几不可闻的轻响。
后台的喧嚣被厚重的防火门稳稳隔在身后,周遭霎时安静下来,只剩下通风管道里隐约传来的气流声,还有从远处舞台方向飘来的、秦歌那首《信笺》的尾音余韵。
明明己经唱完快十分钟了,那旋律却像浸了水的棉线,带着温温的湿气,轻轻柔柔地缠在心尖上,怎么也散不去。
他停在标着“候场区”的牌子前,工作人员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便转身去忙别的事了。
这里比预想中要安静许多,只有一个调音台亮着幽蓝的光。
几位技术人员正低着头调试设备,指尖在按钮上飞快跳跃,不时发出细碎的“咔嗒”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陆沉往后一靠,脊背贴在冰凉的墙壁上,指尖无意识地着口袋里的吉他拨片。
那是一片磨损得厉害的黑色拨片,边缘己经被磨出了圆润的弧度。
是他用了整整三年的旧物,指腹触上去,还能摸到些微凹凸的纹路。
刚才在后台被众人注视时,他脸上还挂着轻松的调侃,可一旦独处,那点被刻意压下去的紧绷感就悄悄漫了上来。
他并非那种会被前辈光芒压垮的人。
秦歌的表演确实无懈可击,舞台上的光影流转,歌声里的情绪起伏,甚至裙摆上水晶折射的角度,都像是用精密仪器测算过一般,完美得挑不出半分错处。
但陆沉心里清楚,自己此刻指尖微微发颤的紧张,和她没有半分关系。
那是另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像藏在掌心的火星,轻轻一碰,就烫得人呼吸发紧。
真正让他感到不安的,是接下来要唱的那首歌。
那并非什么难度系数很高的炫技曲目,旋律反而相当简单,简单到有时能随口哼成一段轻快的调子。
可旋律里藏着的那些东西,是他写了又改、改了又删,最后在某个失眠的凌晨,咬着牙才定下的句子。
嗯,当然不是这样,说笑罢了。
这首歌并不是他写的,是陆沉借用了前世别人创作的作品。
当时是导演提了要求,希望把一首歌改成一首讲述爱而不得的曲子,陆沉便选了这一首。
要是今天没有遇见她就好了。
若是不曾遇见,哪怕她此刻就在飞行嘉宾的休息室里,想来也不会影响到自己现在的心情。
可现在,心乱得像团缠在一起的线,稍不留意就会胡思乱想。
没有具体的人和事,没有撕心裂肺的控诉,只有些零碎的片段在脑海里打转。
比如某个雨天里,终究没能说出口的那句再见;比如某次转身时,被风掀起又吹乱的衣角;又比如台灯下,写了一半却被狠狠揉掉的纸条。
这些细碎的画面像落在心湖上的雨,一下下敲得人不得安宁。
他轻轻闭了闭眼,耳畔传来舞台方向隐约的报幕声。
林薇的语调依旧带着恰到好处的热情,正流畅地串场,介绍着下一位即将登场的表演者。
再过三分钟,那扇厚重的门就会被推开,聚光灯会像追逐猎物的猛兽般,精准地落在他身上。
到那时,首播间里滚动的弹幕、现场观众的目光,还有……
或许正坐在某个角落的那双眼睛,都会齐刷刷地朝他涌来,像一张无形的网,轻轻罩住他的呼吸。
他不怕被人评价唱功好坏,不怕被拿来和别人比较舞台表现,甚至不怕有人说他写的旋律太过平淡。
他真正害怕的是,当那几句歌词从喉咙里滚出来的时候,那个他不愿意见到的人,会不会觉得自己是故意的。
她会突然红了眼眶吗?还是会轻轻皱起眉头,在心里悄悄想:“都过去这么久了,他怎么还揪着这些小事不放?”
真是太矫情了。
他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抬手按了按发紧的眉心。
明明早就过了把情绪挂在脸上的年纪,却偏偏在这样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夜晚,因为一首要唱的歌,紧张得像第一次参加校园歌手大赛的学生,手心都微微发潮。
通风口吹过来的风带着点凉意,轻轻拂过他的后颈,让他打了个细微的寒颤。
陆沉深吸了一口气,把那片吉他拨片重新塞回口袋,指尖触到布料粗糙的纹路,心里才稍微定了定神。
算了,矫情就矫情吧。
有些话藏了太久,像压在箱底的旧信,总得找个机会,借着旋律轻轻说出来。
哪怕唱完之后,对方只是淡淡一笑,或者干脆没听出任何弦外之音,也都与自己无关了。
总不能因为分了手,就连唱首关于分手的歌都不行吧。
“陆沉老师,还有一分钟就要上场了。”
调音台后的技术人员转过头,递过来一个无线麦克风,又多问了一句:“耳返里的音量没问题吧?刚才试音的时候您说稍微有点闷,我们又调了调,您再听听看。”
陆沉接过麦克风,凑近唇边试了试音,声音比自己预想中要稳:“没问题了,谢谢。”
技术人员笑了笑,语气里带着几分鼓励:“您放心吧,刚才秦歌老师唱完,台下的气氛正热得很呢,您这时候上去,肯定能接住这股劲儿,效果错不了。”
陆沉扯了扯嘴角,没接话。
他知道对方是好意,想让他放宽心,可没人知道,他此刻最想接住的,根本不是什么热烈的气氛,而是某个或许正悬在半空中、轻轻跳动着的心跳。
那比任何舞台上的热度,都更让他在意。
陆沉不想让自己的心态被她搅乱,更不愿这场表演因此失了水准。
一旦被影响,就像在无声宣告:他还没把过去彻底放下。
这种念头最让他厌恶,像是心底藏着块没化的冰,稍一碰就泛出刺骨的凉。
他用力闭了闭眼,指尖在麦克风上攥出浅痕,反复在心里默念:心要静,必须静。
舞台是舞台,过往是过往,怎么能让一个早己和自己生活无关的人,搅得方寸大乱?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把那些翻涌的情绪按回心底,只留下一片能盛住旋律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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