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玉锦说玉螺坊给的期限是两日，大夫人赶着最后一刻送来了六万两银子。
大老爷掏出了棺材本，只有这么多，余下的大夫人让崔玉锦自己想办法。
崔玉锦倒是没闹。
若是今日顺利，钟岱的债正好是六万两。
她按时进了玉螺坊的大门。
玉黛在赌场的厢房等她，见她到了，让人把钟岱带过来。
钟岱被推搡着进门。
“放开我！”钟岱趔趄，口气凶狠，“你们可知道我是谁？”
打手们不说话。
钟岱怒气冲冲，一抬眼，跟崔玉锦的视线相撞。
“你-”钟岱愣住。
他好胳膊好腿，没少一块肉，崔玉锦收回视线。
“玉老板。”她说，“我们开始吧。”
玉黛问，“二少夫人考虑好了？”
崔玉锦点头，“考虑好了。”
“行，那我们-”
“等等-”钟岱突然出声，扭头瞪着崔玉锦，“什么考虑好了？你要干什么？”
崔玉锦没理他。
玉黛笑道，“二少爷别急，二少夫人情深义重，想跟我赌一局，来抵你的债。”
“她说的是真的？”钟岱问。
崔玉锦语气平静，“你坐一边去。”
“不行！”钟岱语气强硬，上来扯她的袖子，“我不准你赌。”
钟岱将崔玉锦往后推，对着玉黛喊，“欠你钱的是我，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用别人顶，我跟你赌。”
玉黛说，“我应下的是二少夫人的赌局，二少爷你-”
她看向钟岱。
“二少爷长得不错，不过今日玉黛不贪图美色。”
钟岱被狠噎了一把。
他此前从未见过玉黛，只听说玉螺坊的老板娘精明能干，谁知道还会调戏美男。
崔玉锦却无端想起旧事。
她莫名有些不爽，狠狠用力把袖子从钟岱手里往外抽，哪知道钟岱力气极大，来回拉扯几次，没成功，崔玉锦心里的火突然蹭蹭蹭的往上冒，她狠狠踢过去一脚。
钟岱膝盖剧痛，呜咽一声，松了手。
“少给我猫哭耗子假慈悲，没有你惹事，我也犯不上在这儿跟人赌。”崔玉锦说，“今天没你的事，坐一边去！”
她的凶狠吓不住钟岱，钟岱比她还要声大。
“你才猫哭耗子假慈悲，我的事，要你管！我就算是今天被人打死在这，也不用你替我出头。”
钟岱逼近跟前，“崔玉锦，你听到没有，小爷不用你多管闲事。”
崔玉锦说，“没有我，还有谁管你。”
“那我死在这儿算了。”钟岱梗着脖子。
崔玉锦眼角乱跳。
玉黛好整以暇，大约是没见过这样活泼的夫妻，眼眸兴趣浓厚。
最后还是方雪舟过来解了围。
他走到崔玉锦身边，冲她点头示意。
崔玉锦回了个颔首。
钟岱立马不高兴了，质问，“他是谁？”
“崔玉锦，你好大的胆子，不但敢跑到赌场来，还敢跟野男人眉来眼去。”
崔玉锦唇抿住。
“野男人”方雪舟开口唤，“钟表弟。”
“谁是你表弟，乱攀什么亲戚，谁有你这么大的表哥，我-”
方雪舟说，“我姓方。”
“姓方了不起啊，我还姓-”声音顿住，脸色一瞬间古怪，钟岱重复，“你姓方？方家的人？”
方雪舟，“正是。”
钟岱一瞬间失语，他没想到方家的人会来救他。
方令茹死的太早，之后方家败落，外祖父母舅舅接连死亡，之后剩下的就全是陌生人。
他再未去过方家。
钟岱将方雪舟来回打量，眼睛咕噜噜转，像是不信，又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崔玉锦翻了个大白眼。
她重新面向玉黛，撑起笑脸，“玉老板，见笑了，我们开始吧。”
“无妨。”玉黛说，“我也看个热闹。”
自己和钟岱这样的夫妻，在别人眼里可不就是个‘热闹’。
崔玉锦假笑，抬手示意。
玉黛拿起骰子。
钟岱还要再拦，被方雪舟劝阻，“表弟莫急，表弟妹自有办法。”
“她有什么办法？”钟岱压低声音，“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什么都不懂，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也让她胡来！”
方雪舟淡淡，“她说要救你。”
“……救我-”钟岱狠狠喘了口气，一甩袖子，“行，她非要多管闲事，我不拦着。”
“大不了，等下一起死。”
方雪舟却想，他可不想死。
玉黛将骰子在手心掂量，说，“一般呢，骰子玩大小最快也最简单，但我看二少夫人非一般女子，玉黛也是第一次跟女子赌博，所以今日不比大小，咱们玩赌个数如何？”
崔玉锦还没说话，钟岱怕她不懂，忙要张口，被方雪舟捂住嘴。
钟岱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对着方雪舟怒目。
方雪舟微笑，“表弟稍安勿躁，弟妹知道。”
钟岱一顿，心里泛起不舒服的感觉，他想，这个第一次见面的表哥，对崔玉锦倒是了解的多。
崔玉锦点头，“依玉老板的意思，就赌个数。”
玉黛瞥了眼钟岱，问，“要我给二少夫人说一下规则吗？”
“不用。”崔玉锦说，“我懂。”她拿起自己的骰子，抬头道，“开始吧。”
玉黛有些意外，猜测崔玉锦的确是做了准备。
不过她不担心，赌博靠得是技巧和运气。
她从小就摸骰子，今日又是在她的地盘，她占了天时地利，不会输。
“三局两胜，那就请吧。”玉黛开始摇盅。
赌个数是各摇六个骰子，随后根据点数来报数，崔玉锦先停，低头看了一眼，她的骰子是六三五五二一。
玉黛紧随其后，笑着说，“二少夫人先请。”
崔玉锦，“西个五。”
她自己有两个五，又有一个一，一可以代表任何数，那就是三个五，她报西个五，是赌玉黛的盅里至少有一个五。
若是没有，也没关系，这才刚开始，玉黛一定会跟，而不是开盅。
果然，玉黛闻言，道，“五个五。”
她很谨慎，只加了一个。
崔玉锦喊，“六个五。”
她也不急。
反正今天也没想要赢，玉黛是玉螺坊长大的，从小跟骰子做朋友，比她熟悉一千倍。
崔玉锦有自知之明。
她在等时间。
玉螺坊的大火是什么时候起的，她记不得了，只知道个大概时辰，现在只是想拖延时间，所以也加的很慢。
玉黛挑了挑眉，“八个五。”
她一下子加了两个。
崔玉锦略微有些迟疑，她只有三个，现在是八个，也就是玉黛那边必须要有五个，六个骰子五个五的概率有多大？
崔玉锦觉得不大。
她张口，“开。”
玉黛笑道，“二少夫人确认？”
“确认。”崔玉锦说，“若我不开，下一把玉老板也要喊，既然如此，倒不如我喊，也许我赢呢。”
玉黛笑笑，倒也是。
她开了盅，六个五。
“二少夫人输了。”玉黛说。
崔玉锦微微一顿，虽然明知道自己会输，但是真输了，还是略微紧张。
崔玉锦不自觉看向钟岱。
钟岱现在破罐子破摔，他抓了一把瓜子在嗑，见崔玉锦看他，便点了点下巴，说，“看我干什么，继续啊，不是三局两胜吗，还有两次机会呢。”
心里却在想，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他死了得埋一处风水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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