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的案子虽然结了，但对钟家来说，事情却没结束。
大老爷出面活动，对钟家来说，并不是他自己一个人的事，老夫人多年不问事，听说了此事，唤了大老爷过来。
母子两人并不亲近，但事关钟家安危，许多话还是要说透。
“……当年家中爵位丢了，老侯爷说愧对祖上，临死前叮嘱你务必要谨言慎行，好好做官，盼着有一能得圣心，将祖上的爵位再争回来。”老夫人歪在榻上，语气很慢，“这么多年，你从未出错，如今贸然跟京兆尹开口，左右司法，若是被人揭发，恐怕又是一场祸事。”
大老爷沉默，半晌道，“……那人无亲无故，死了多日也没人认领，没有苦主。”
没有苦主的案子，可操作空间很大，何况周三老爷并没有脱罪。
流放改为煤山服刑，只是酌情轻判，在京中也很常见。
“千里河堤，毁于蝼蚁。”老夫人说，“你今日开了这个口，日后，难保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
大老爷忙道，“不会。”
他说，“仅此一次。”
老夫人没有搭腔。
大老爷一顿，说，“周氏毕竟进门十几年了，何况周家也是钟益外家。”
于情于理，他都不能作壁上观。
但老夫人的担忧是为了全府，大老爷也不能不理会。
“母亲放心。”大老爷说，“以后不会了。”
老夫人唔了声，转移话题道，“听说周氏病了？”
“嗯。”大老爷说，“己经请了大夫。”
“什么病？”
“……我还没去看。”
大老爷不是没有意见，破格为周家开口求人，心里其实一首计较。
老夫人看了他一眼，说，“按理大房的事，我不该多嘴，不过周氏既然病了，就让她好好养病吧，修身养性，对她也好。至于大房的庶务，不如让玉锦帮忙。”
这是要大夫人放权。
大老爷看了老夫人一眼，知道她对大房不满，但此事自己理亏，大老爷没争执。
而且管家权交给崔玉锦，也不是不行。
“……听母亲的。”大老爷说，“我去跟周氏说。”
“不用。”老夫人说，“我亲自跟她说。”
“玉锦是长媳，按道理早该帮着分担庶务，但周氏没有这个意思，我也就没多说。”老夫人看着大老爷，“有些事，你要想得到。”
大老爷脸皮一紧。
这几个月，周氏的确频繁犯错，大老爷也不好帮她说什么。
母子谈话结束后，老夫人便让人去给大夫人传话，说她既然病着，那就好好休养，府里的庶务暂时由崔玉锦代劳吧。
“……老夫人的意思，大夫人最近操劳过甚，不如修身养性，好好调理身体。”
大夫人一怔，“可是-”
“老夫人和大老爷商量过了。”嬷嬷说，“大老爷也同意的。”
大夫人脸色骤变。
她猜到了大老爷心里不痛快，但觉得最多生两日的气，她生了病，跟大老爷卖几日的惨，这事就过去了，没想到大老爷会跟老夫人联手，一起撸了她的管家权。
她心慌，愤怒，但脸上不敢露出半分。
“我知道了。”大夫人说，“替我回过老夫人，有劳老夫人多费心，待我好了，再去跟老夫人请安。”
人愤怒到一定程度，就会格外冷静。
大夫人条理清楚，知道老夫人和大老爷这次统一战线，只是因为周家的事。
这是小惩。
她乖乖应下，态度良好，很快会弥补自己的过错，大老爷不会一首压着她。
到了年底，还是需要她掌握大局。
所以她不能不满，也不能发脾气。
大夫人因为生病不能理事，大房的庶务暂由崔玉锦代劳，崔玉锦听说后，有些好笑。
“你笑什么？”钟岱不解。
“没什么。”
只是觉得大夫人忙碌一场，得了这么个结果，算不算报应？
钟岱说，“你要是不想管这些事，我去跟老夫人说，不让你管。”
“大房的事我不管，还有谁能管？”
“交给二婶吧，反正她也一首帮着管家。”
崔玉锦哼了声，二夫人巴不得呢，但她凭什么。
“这是大房该做的事，没有让二房代劳的理由。”
有些事一开始就要说好，否则日久天长，二房真以为自己才是钟家的主子。
上辈子犯过的错，这辈子她不会再犯。
钟岱看她一眼，失笑，“我以为你跟二婶关系很好。”
二夫人总是送血燕过来，崔玉锦和钟灵关系也亲近。
崔玉锦说，“是不错。”
“那你-”
“这是两码事。”崔玉锦说，“我与二房关系再好，这该分的也要分清楚，否则来日扯皮，更伤和气。”
钟岱多看了崔玉锦几眼。
“看什么？”
钟岱笑，“看你精明能干，聪明伶俐。”
“……”崔玉锦。
钟岱，“怎么，我夸你，你还不高兴？”
崔玉锦鼻腔里哼了声，说，“怎么，昨日还因大夫人害你伤心欲绝，今天就好了？”
戳人痛处，崔玉锦不遗余力。
钟岱拉长了脸，“你这人好没意思。”他说，“就不能与我心平气和说两句话，我又没说什么。”
“我这人就这样。”崔玉锦气死人不偿命。
有上辈子的遭遇，她能坐在这，己经对得起钟岱了。
钟岱动了动唇，最终忍了下来，“好。”他说，“你就这样，那我惹不起你，我躲得起。”
他起身拱手，“二少夫人，我先告辞，不碍您的眼。”
崔玉锦说，“上课专心，我会跟张先生问你功课。”
钟岱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一眼，崔玉锦坐在凳子上，坐姿端正，神色认真。
钟岱哑然。
“崔玉锦。”钟岱说，“你就这么有信心能管得了家？”
大夫人是被迫交出庶务，依照她的性子，未必乐意见崔玉锦顺顺利利。
崔玉锦，“我的事不用你操心，管好你自己，就是帮我的忙了。”
“……你这人。”钟岱说，“好，那我倒要看看，你会怎么样。”
他说，“别没做两天，哭着喊着要救命。”
崔玉锦轻蔑，“我不会。”
她的确没学过管家的本事，但她赌大夫人会顺顺利利跟她交接。
无他。
因为有二房。
老夫人这样安排，是因为对周氏不满，所以小惩大诫。
不将管家权交给二夫人，是怕被大老爷误会。
给她，只是不得己的选择。
崔玉锦不想去猜测老夫人本心到底是什么，不过她很清楚，管家权到了她手里，二夫人肯定眼馋。
而大夫人，不会眼睁睁看着二夫人攻城掠地。
这件事上，大夫人与她统一战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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