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危机潜伏(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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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危机潜伏(2005)

 

2005年的除夕夜,省城的夜空被金蛇狂舞般的烟花割裂成碎片。十二响的“大地红”鞭炮在深巷里炸出连绵的脆响,混着芝麻酱凉拌木耳的香气从纱窗飘出,在零下三度的空气里凝成白蒙蒙的雾。兴茅集团总部大楼却像被按下了静音键,玻璃幕墙映着对面商场LED屏的倒计时,数字跳转到“00:00”时,只有23层董事长办公室的落地窗后,晃动着一个佝偻的剪影。

袁兴茅将指尖按在冰凉的玻璃上,看着自己的倒影与远处腾空的“孔雀开屏”烟花重叠。指甲缝里还残留着下午陪笑时握过的那些肥厚手掌的温度,虎口处被一枚翡翠扳指硌出的红印仍在发烫。办公桌上的参茶结了层薄冰,保温壶下压着的财务报表透出诡异的荧光——那是他特意让会计用隐形墨水标注的“特殊支出”栏目,在台灯的紫光灯下泛着幽蓝的光,像极了停尸房里的冷光灯。

“笃笃笃。”敲门声惊得他肩膀一颤,镀金的“董事长办公室”门牌在晃动中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像极了上个月在澳门赌场看见的轮盘赌桌。秘书小刘推开门时,腋下夹着的信封边缘沾着些雪花,在中央空调的暖风里迅速融成深色的水痕,“门卫说……是个穿红棉袄的小女孩,说‘给姓袁的’就跑了。”

红棉袄。袁兴茅的瞳孔骤然收缩。1998年郑州那场大火,仓库管理员的女儿就是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红棉袄,跪在他车前哭着喊“袁叔叔”。他猛地甩了甩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女孩早该在福利院长大了,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信封掂在手里轻得可怕,仿佛装着的不是威胁,而是几片随时会飘走的羽毛。撕开封口时,他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霉味,像是从旧档案袋里渗出的气息。信纸展开的瞬间,办公桌上的水晶镇纸突然滑落,“砰”地砸在大理石地面上,裂开的纹路如同蛛网般向西周蔓延——正好指向墙角的保险柜。

那些文字像被撕碎后重新拼贴的尸块,报纸剪贴的“郑州”二字边缘还带着锯齿状的毛边,让他想起火灾后从灰烬里扒出的供货单残片;蓝色圆珠笔写的“环评”二字洇着水痕,和当年袁兴才酒后签批时蹭到的茶渍一模一样;红色记号笔的“碧水苑”三个字力透纸背,笔尖在“苑”字的最后一捺上划破了纸张,露出背面淡绿色的横纹——那是他送给周曼的进口笔记本才有的纹路。

“董事长?”小刘的声音像是从深水里浮上来,袁兴茅这才发现自己正剧烈颤抖,西装袖口扫落了桌上的钢笔,墨水瓶在地毯上滚出蜿蜒的血迹般的痕迹。他盯着“周秘书”三个字,突然想起上周陪周曼逛珠宝店时,导购小姐微笑着说:“袁先生眼光真好,这款铂金领带夹的碎钻切割工艺,和碧水苑别墅区的景观灯如出一辙呢。”

保险柜的密码锁在视网膜上投下绿色的光斑,袁兴茅输入密码的手指突然打滑——前三位是周曼的生日,后三位是女儿的生日,可此刻这串数字像极了警笛声的频率。柜门打开的瞬间,一股陈年纸张的霉味混着樟脑丸气息扑面而来,他伸手去摸最底层的牛皮纸袋,却发现袋口的火漆印己经裂开,露出里面泛黄的批条边缘。

手机在此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林秀云”的名字。他按下接听键,听筒里传来女儿媛媛奶声奶气的催促:“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呀?妈妈煮了您最爱吃的腌笃鲜……”话音未落,背景里突然传来瓷碗碎裂的声响,接着是妻子压抑的尖叫:“老袁!你抽屉里怎么会有女人的……”

“啪!”袁兴茅猛地挂断电话,屏幕上自己扭曲的脸比身后的烟花还要狰狞。周曼的香水味不知何时弥漫在办公室里,他突然想起今早她替自己整理领带时,耳垂上晃动的珍珠耳钉——和碧水苑18号卧室床头柜上的那个首饰盒里,躺着的那对一模一样。

窗外突然炸开一朵巨大的金色牡丹烟花,将保险柜里的文件照得纤毫毕现。袁兴茅猛地抽出那份2002年的特供酒批条,纸张边缘的编号“XM-027”刺得他眼眶生疼——这串数字曾被他用打火机烧去一半,如今却在火光中清晰得可怕。他想起财务总监老徐昨天交报表时,手指在这行编号上停留的异常久,那枚总是锃亮的金表链上,似乎缠着几根棕色的长发——和周曼新染的发色一模一样。

“嗒嗒嗒。”走廊里突然传来皮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清晰。袁兴茅猛地转身,看见落地窗外映出一个模糊的剪影,穿着件红色的羽绒服,扎着双马尾——和小刘描述的“小女孩”一模一样。他踉跄着后退,后腰撞上办公桌,那杯结了冰的参茶轰然翻倒,在文件上洇出形状诡异的水痕,像极了信纸上的那滴“眼泪”。

手机再次响起,这次是个陌生号码。按下接听键的瞬间,电流声中夹杂着鞭炮的轰鸣,一个经过变声处理的机械音冷冷道:“袁董事长,新年礼物还喜欢吗?下一份……会更精彩。”不等他开口,电话己经挂断,留下忙音在空荡的办公室里回荡,像极了当年火灾现场消防车的警笛声。

袁兴茅跌坐在转椅上,抬头看见墙上挂着的“诚信赢天下”匾额,在烟花的光影里忽明忽暗。他伸手摸向领带夹,却发现那枚碎钻己经脱落,只剩下铂金底座上一道细微的划痕——和保险柜里那份被烧毁的退货单上,某个签名的笔锋弧度分毫不差。

远处传来新年的钟声,他数到第七声时,终于想起1998年那个雪夜,仓库管理员在火场里嘶吼的最后一句话:“袁兴茅!你看着我女儿的眼睛!”当时他正用皮鞋碾灭脚下的火星,透过浓烟,看见小女孩红棉袄上的卡通贴画——那是一只流着眼泪的小熊。

办公桌上的打火机突然被风吹得翻倒,火苗舔舐着信纸的边缘,却在即将烧到“眼泪”痕迹时熄灭。袁兴茅捡起信纸,对着台灯细看,发现那处水痕边缘竟有细小的纤维——是棉麻材质,和他去年捐给山区小学的校服面料一样。

手机第三次震动,这次是条彩信。点开的瞬间,他瞳孔里的光芒彻底熄灭——那是一张监控截图,画面里,一个穿着红棉袄的女孩正将信封塞进岗亭,而她转身时,露出的后颈处有一块蝴蝶形状的胎记——和他记忆中那个在火灾里失踪的女孩,一模一样。

烟花的余烬开始簌簌落下,像极了那年从仓库天花板上掉下来的火星。袁兴茅颤抖着将信纸塞进碎纸机,看着那些文字被碾成细小的粉末,却在其中发现一根棕色的发丝——比周曼的头发要短,比妻子的头发要粗。

走廊里的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停在了办公室门口。他盯着门把手,看见金属表面映出自己惨白的脸,以及——门后那人手里拿着的,红棉袄上的卡通贴画,那只流泪的小熊,正对着他露出诡异的微笑。

碎纸机突然发出刺耳的卡壳声,袁兴茅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塞进去的,不是那封恐吓信,而是周曼送他的领带夹。铂金底座上的碎钻在碎纸机里闪烁,像极了火灾现场最后熄灭的那点火星。

窗外,2006年的第一缕阳光正刺破云层,却照不亮办公室里越来越浓的阴影。袁兴茅摸向保险柜,却发现密码锁己经被打开,最底层的牛皮纸袋不翼而飞。他猛地转身,看见办公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朵白色的菊花,花瓣上凝着水珠,像极了信纸上的那滴眼泪。

手机在此时彻底没电,屏幕熄灭前的最后一刻,他看见自己的倒影里,有个穿着红棉袄的身影正站在身后,举起的手中,握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剪刀——和1998年仓库里,用来剪开酒箱封条的那把,一模一样。

硝烟味混着香水味,在晨光中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袁兴茅终于明白,有些秘密,不是烧掉信纸就能消失的;有些眼泪,早在多年前就己经为他的命运写下了注脚。而此刻,真正的危机,才刚刚开始——随着那朵白菊的花瓣轻轻颤动,第一片,落在了碎纸机旁的那滩墨水里,晕开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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