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宣判前的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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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宣判前的暴雨

 

>宣判前夜,赤水河流域突降百年不遇暴雨,洪峰预警不断升级。

>袁兴茅蜷缩在狭窄的看守所铁窗边,倾听着窗外倾盆的雨声和远处隐约的警笛呼啸。

>浑浊的雨水漫过放风场低洼处,倒映着铁窗扭曲的栅栏和他枯槁的面容。

>他突然浑身颤抖,干裂的嘴唇急促开合,对着虚空急切地低语:

>“快!快开第三车间西侧…靠墙根…红色阀柄那个…泄洪阀…晚了曲房就淹了…”

>看守皱眉记录:“237号,说什么胡话?哪来的第三车间?”

>袁兴茅猛地顿住,眼神瞬间涣散,仿佛灵魂被骤然抽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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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判前夜。沉重的铅灰色云层低低压在城市上空,仿佛随时要砸落下来。看守所高墙电网的轮廓在昏沉的天色中显得格外狰狞。空气闷热潮湿,弥漫着铁锈、消毒水和某种绝望凝结的气息。

入夜,积蓄己久的能量终于爆发。没有前奏,没有雷声预警,暴雨如同天河倾覆,狂暴的雨柱狠狠砸在水泥地面、铁皮屋顶和高墙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连绵不绝的轰鸣。看守所瞬间被淹没在一片白茫茫的雨幕和震天的喧嚣之中。

监舍内,袁兴茅蜷缩在冰冷的铁窗下。窄小的窗口被粗壮的铁条分割,外面是加固的铁丝网,再外面,是疯狂倾泻的雨帘。昏黄的廊灯透过铁栅栏,在他深陷的眼窝和嶙峋的颧骨上投下浓重的阴影。他像一截被狂风骤雨吹打、行将腐朽的枯木,紧紧贴着墙壁,汲取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凉意。腹水带来的鼓胀感在潮湿的空气中更加沉重,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腹腔深处尖锐的疼痛。但他似乎感觉不到了,所有的感官都被窗外的暴雨攫取。

他侧着头,耳朵几乎贴在冰冷潮湿的铁栅栏上。那狂暴的雨声如同千军万马在奔腾践踏,敲打着他的耳膜,震动着他的胸腔。更远处,穿透雨幕的缝隙,隐约传来急促而尖锐的警笛呼啸声,一声接着一声,此起彼伏,带着一种末日般的焦灼和警示意味,从城市的不同方向传来,又被更大的雨声吞没。那是防洪警报,是抢险车辆的嘶鸣。

“赤水河……”一个沙哑到几乎听不清的音节从他干裂起皮的嘴唇间溢出,带着灼热的血腥气。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某种深植骨髓的本能在疯狂预警。

放风场位于监舍下方,是一个被高墙围死的天井。此刻,浑浊的雨水正从西面八方疯狂涌入,迅速汇聚,水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漫过了低洼处的水泥地。水面倒映着上方铁窗扭曲的栅栏影子,也倒映出袁兴茅那张紧贴着铁条、枯槁如鬼魅般的侧脸。水中的倒影破碎、摇晃、变形,像一幅被雨水浸透、即将溶解的旧画。

突然,袁兴茅浑浊的双眼死死盯住水中那扭曲晃动的倒影,瞳孔骤然收缩!仿佛那不是他自己的脸,而是透过这浑浊的雨水,看到了千里之外,赤水河畔那个他魂牵梦绕又深恶痛绝的地方——兴茅酒厂!他看到奔腾咆哮、裹挟着泥沙和断木的赤水河,水位正以可怕的速度暴涨,浑浊的河水疯狂冲击着低处的河堤!他看到厂区内部,雨水汇成洪流,汹涌地漫过路面,正朝着地势最低洼、存放着珍贵酒曲和发酵原料的曲房和窖池区奔腾而去!

“不!!”一声嘶哑惊骇的短促低吼从他喉咙里挤出。他猛地挺首了佝偻的脊背,枯瘦的手指死死抠住冰冷的铁窗栅栏,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整个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如同通了高压电。干裂的嘴唇急促地开合,对着窗外无边无际的雨幕和水中那扭曲的倒影,发出急切、破碎、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权威感的低语:

“快!快啊!去…去开阀!第三车间!西侧!靠墙根…对!红色阀柄那个!最大的…泄洪阀!快打开!把厂区里的水…排出去!排到…排到后面废料沟!快!晚了…晚了曲房就全淹了!糟了!糟了!酒曲…全完了!窖池…进水就完了!”

他的声音嘶哑急促,带着一种病态的亢奋和深入骨髓的恐惧,仿佛正置身于那风雨飘摇的厂区现场指挥。每一个指令都精确无比,那是烙印在灵魂里的厂区地图和应急预案。

负责巡视的看守正好走到这间监舍外,被袁兴茅这突如其来的、神经质的低语吓了一跳。他停下脚步,凑近观察孔,皱着眉头,借着廊灯的光,看到袁兴茅正死死抓着铁栏,对着窗外风雨如癫似狂地“指挥”。

看守拿出记录本和笔,例行公事般记录,语气带着不耐烦的训斥:“237号!袁兴茅!说什么胡话?安静点!哪来的第三车间?哪来的泄洪阀?发什么癔症!”

“红色阀柄…西侧墙根…快开…”袁兴茅依旧急促地重复着,眼神首勾勾地盯着虚空,仿佛看守的呵斥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杂音。

“闭嘴!”看守提高了音量,用力敲了敲铁门,“再胡言乱语,关你禁闭!”

“开阀…快开…”袁兴茅的声音陡然顿住。

看守的呵斥像一根冰冷的钢针,瞬间刺破了他臆想中的风雨酒厂。他脸上那种急切、权威、甚至带着几分疯狂指挥欲的神情瞬间凝固、碎裂。

他猛地一颤,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紧扣铁栏的手指骤然松开,无力地垂落。那双刚刚还因“险情”而瞪大的眼睛,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洞和茫然。瞳孔涣散开,焦距消失,仿佛灵魂被某种强大的力量从这具躯壳里硬生生抽离、撕碎,只留下一个彻底干涸的、毫无生气的空壳。

他维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后背离开了冰冷的墙壁,身体微微前倾,像一尊瞬间失去支撑的、即将崩塌的泥塑。窗外,暴雨的咆哮声、警笛的呜咽声,放风场积水被雨点击打的哗啦声…所有的声音都变得无比遥远、模糊,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他什么都听不见了,只感到一种彻骨的寒冷,从骨髓深处弥漫开来,比腹水更沉重,比癌痛更绝望。

看守看着他骤然失魂落魄的样子,撇撇嘴,在记录本上潦草地写下:“237号袁兴茅,突发谵妄,疑似精神异常,对暴雨产生应激反应,胡言乱语。” 写完,看守摇摇头,脚步声在湿漉漉的走廊里渐渐远去,留下监舍内一片死寂,和那个对着铁窗暴雨彻底失去了魂魄的身影。

浑浊的雨水在放风场里继续上涨,倒映着铁窗和那个凝固的剪影,扭曲、破碎、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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