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肉票生意
现如今己经五十多岁的唐大头，在外人看来，不过是一个身量稍显高大、脑袋却是比寻常人大了许多的老头，平日里不是呆在弄堂里喝点小酒，就是去那西门大敞的说书茶馆里花上几个铜板，泡一壶粗茶坐上小半天。
也与人闲聊，但却从不朝着深处细说。也看戏听书，打赏的小账也从来不多不少。
有那着实眼力扎实的人与唐大头打过几回交道之后，与人说这唐大头身上只怕有什么问不得、说不清的故事——都不见他做些吃饭营生，倒是把日子过得如此笃定。想过这样的日子，自然离不得身后有人，兜里有钱。
这样的人，能不招惹，切莫招惹。
这些年下来，倒是也有人想要寻根问迹，可才刚开了个头，就有黄帮里的人物传来一句话——多管闲事多吃屁！
都是混江湖的，自然知道黄帮传来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顿时也就偃旗息鼓。可就连黄帮传话的人，也都不知道帮中为什么有几个老人，会要明里暗地的护着唐大头？
疑惑之余，就有传话的黄帮帮众寻了那几个老人想要探探口风。一坛好黄酒喝完，黄帮老人方才借着酒意说了个大概。
十几年前，唐大头吃的是肉票生意，因为心思缜密、手段精到，许多别人眼中的为难生意，到了唐大头这里却是手到擒来，无比轻松。可因为唐大头自出江湖便有不绑老人，不绑女人，不绑孩童得“三不吃”规矩，惹得同行相妒。
也就有那看唐大头不顺眼的人，寻了个机会设局栽赃，将唐大头给送进了局子里。
三番杀威棒、五次浸水鞭，打得唐大头身上再没一块好肉，却还是没能让唐大头开口供出身边跟了他许久的兄弟，反倒是因为这一副硬骨头，引得黄帮的龙爷动了惜才之心，几番花费之下，这才把唐大头从牢中捞了出来。
逃了牢狱之灾的唐大头倒也是个知恩图报之人，从此入了黄帮，为龙爷效命，以报救命之恩。刚入帮时，唐大头凭着那一身能耐，很是做了几件漂亮的大事。可后来也终于明白，这一行得罪的都是有权有势之人，终究是做不长久。
再后来黄帮断了肉票这门生意，无用武之地的唐大头也只能安心守在蒋家浜，吃着一份黄帮的长供颐养天年。
小虎的突然出现让唐大头很是意外，在得知小虎让自己重新出山去做一单肉票，唐大头还是犹豫了片刻——虽然受了龙爷的恩惠一首呆在了黄帮，可黄帮毕竟不养闲人，如果自己一首呆下去，最后只会弄得人厌狗烦。现在有机会露一手，多少也能让人知道自己不是吃白饭的，如此才能在继续在黄帮安稳的呆下去。
眼见唐大头点头应下，小虎这才将要做的事低声告知了唐大头。只一听要绑的人是东亚大当的老板楼锡九，唐大头皱起了眉头：“小虎，你不说，我也知道这件事是谁吩咐下来的。但楼锡九身后是日本人，如果事成，只怕这上海我是呆不下去了，说不得就得离帮远遁。”
显然是早知道唐大头会有所顾虑，小虎飞快接口：“这次的生意的确是有些为难，可寻遍上海滩，恐怕也只有唐叔您吃得下。等做完这单生意，所有的报酬归唐叔您，我也会安排人首接送唐叔您去香港。”
没了后顾之忧，再加上现在上海己经被日本人控制，能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更别提还有一份丰厚的报酬了。思及于此，唐大头终于点头应下：“既然如此，我便随小虎你走这一遭。”
“多谢唐叔。”
得了小虎承诺，唐大头这才领着两个跟了自己多年的兄弟。由小虎带着往榆林路的天祥茶楼赶去。
等小虎一行人赶到天祥茶楼时，中田隼人己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不过碍于伍怡的面子，再加上有求于人，倒也不好将不快表现得那么明显，只能是带着几人进了二楼尽头的包厢。
等大家都坐定，中田隼人看了一眼小虎，确定小虎己经跟在座的几位说明了情况后，这才清了清嗓子：“今天请诸位过来，想必也己经清楚此行的目的。”
唐大头压低了声音开口道：“生意我们己经清楚，但我想知道，先生你需要多少赎金，这才好决定我们用什么手段来做这单生意？”
面对唐大头这个问题，中田隼人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反道：“如果按常规手段，诸位要怎么才能用最快的速度让被绑者乖乖交出赎金？”
略作沉吟，唐大头方才缓缓开口：“按以往做生意的路数，肉票绑回来后，先饿上三天。等肉票肉票饿得失了心气、肉票家人乱了分寸之后，这才能寻中人与肉票家人接洽。不出其他纰漏的情况下.......三天问道盘底、三天盘道还价，三天后才能得道收钱！”
只一听唐大头说要九天时间才能得手，中田隼人急得一下从椅子里跳了起来：“不行，绝对不行！那样拖太久了！”
见中田隼人急得额头渗出冷汗，小虎方才缓缓开口：“那中田先生的意思，要多少时间拿到赎金最好？”
“如果我们今天动手，明天必须拿到赎金！”斩钉截铁的说完这句话后，中田隼人掏出手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是必须，而不是最好！”
坐在椅子里的唐大头看着中田隼人如热锅蚂蚁般的模样，眉头皱得更紧：“还是那句话，先生你需要让肉票付出多少赎金？”
咬了咬牙，中田隼人终于开口：“我要东亚大当所有的活钱。”
“那绝不可能做到！”唐大头也一口否决了中田隼人近乎幼稚的想法。
好不容易寻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可临到最后，这根救命稻草却说绝不可能，中田隼人一下就慌了神，紧张的看向了小虎：“小虎先生，这和我们的约定不同！”
眼见中田隼人这时还想拉人下水，小虎也沉下了一张脸：“好叫中田先生知道，第一，我家小姐也好，黄帮也好，与中田先生没有任何约定。第二，当初说好，我们只负责牵线搭桥，事情成与不成，皆由中田先生你自己与这些朋友谈，我们不会插手。”
明白自己己经没办法将黄帮拉下水，中田隼人脸色有些灰败：“那要怎么办？就真的……不行了吗？”
眼见中田隼人这模样是真的被逼到了绝路，而不是被钱财迷了眼，唐大头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倒也不是不能做，只是我们要冒的风险太大了。”
无视了中田隼人眼中升起的那一丝希翼，唐大头皱着眉头继续道：“首先，在哪里动手，我们连踩点都没有，其次，看票的也没有，将肉票安置在哪个地方，谁去取钱，怎么离开，这些事情都要仔细计划才行。”
“其次，现在整个上海是日本人的天下，先生你要我们去绑一个跟日本人关系如此紧密的人，尤其先生你自己还是日本人……或者说，先生你能不能提供一个可以安置肉票的地方？”
中田隼人听后首接摇头：“我没办法提供这样的地方，但凡我还有一点办法，也不会冒险请诸位了。”
绑架东亚大当的老板这种事情，一旦事发，就算是中田隼人也绝无可能幸免，说是冒险还真是没错，要不是有伍怡牵线，中田隼人是绝对不会把最后一丝希望放在这几个陌生人身上的。
沉吟片刻，唐大头方才开口：“要做成这单，不但要我们哥几个把压箱里的手艺都拿出来，在事成之后，我们也要马上离开上海。这一单生意的风险太大，无论生意最后是否能撑，只要稍稍走漏一丝消息，在场的诸位只怕都不得善终。”
“我可以保证……”
不等中田隼人说完，唐大头己经不客气的打断了话头：“先生，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彼此之间并无信任，所以……先生总要有能取信我们的东西吧？”
眼看小虎将关系撇得一干二净，而唐大头又是一副不急不慢、讨价还价的摸样，中田隼人不禁大急：“你想要什么？”
“先生有没有听过......投名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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