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
卢卡恩低头，看着跪在脚下的异端审判官，杰罗尼亚。
杰罗尼亚嘴唇紧抿，头颅低垂，一副死不开口的模样。
卢卡恩其实并不在乎答案。
这句问话，不过是他用来整理思绪的自言自语。
他心知肚明，高傲的龙人绝不会答应他的要求。
他们甚至懒得考虑什么条件，脑子里想的，恐怕只有一件事——救出同伴。
毕竟，和恐怖分子谈判，本就是天方夜谭。
卢卡恩踱步到杰罗尼亚先前坐着的椅子上，大马金刀地坐下。
他随手从桌上的罐子里拈起一块巧克力饼干，扔进嘴里。
这大概是杰罗尼亚工作时，用来提神醒脑的小零食。
饼干是高级货，入口酥脆，甜香四溢。
“嗯……”
卢卡恩满意地哼了一声，房间里只剩下他咀嚼饼干的“咔嚓”脆响，格外刺耳。
终于，杰罗尼亚身旁的一名代行者再也扛不住这压抑的气氛，带着哭腔哀求道：“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话音未落，杰罗尼亚猛地抬头，怒视着那名代行者，厉声喝道：“身为龙人，岂能如此卑躬屈膝地乞活！要死就死得有尊严！龙神在天上看着我们！”
“啊……愿龙神庇佑……”
另一名祭司也跟着喃喃自语，闭上眼开始祈祷。
对这些毫无意义的祷告，卢卡恩嗤之以鼻。
他又拿起一块饼干塞进嘴里，含混不清地边嚼边说：“我没打算杀你们，也不会再伤害你们。我想要的，从头到尾只有一件事——搞清楚人类为什么会变成龙人。”
杰罗尼亚沉默着，眼皮微微抬起，似乎在掂量他话里的真假。
“人类……变成了龙人？你是这个意思？”
见他终于有了搭话的念头，卢卡恩拎着饼干罐走到他们面前，蹲下身子。
“没错，我姐姐就是其中之一。我还听说，边境守卫队里也有两个人正在变异。我把这事告诉你们的人，结果呢？他们只会嘲笑和挑衅。”
卢卡恩朝那两个曾在龙之边界被他放倒的龙人扬了扬下巴。
两人似乎想起了什么，羞愧地别开了视线。
杰罗尼亚用责备的眼神剜了那两人一眼，随即长叹一声，神情复杂。
“但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人类变成龙人……这种怪事，我们闻所未闻。”
“是吗？”卢卡恩反问。
看他们脸上那副比窦娥还冤的表情，倒不像是在说谎。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可能就这么空手而归。
他们不知道，不代表别的龙人也不知道。
就在这时，一阵沉闷的风声从外面刮过，隐约的骚动也清晰地传了进来。
不只是卢卡恩，连杰罗尼亚也察觉到了。
他紧闭着嘴，极力掩饰，但眼神深处还是泄露出一丝异样。
“看来，救兵到了。”
卢卡恩缓缓起身，将吃空的饼干罐随手丢在地上，走回椅子坐下。
他拿起先前带来的书翻开，双腿大喇喇地翘到桌上。
“唔。”
卢卡恩又把书合上了。
满篇的龙人文字，他一个也看不懂。
他现在倒是有点理解杰罗尼亚了。
名义上是守护边界，实际上每天过着千篇一律的枯燥生活，也难怪会无聊。
眼看袭击将至，卢卡恩却稳如泰山，这让杰罗尼亚困惑不已。
他终于按捺不住，咧开大嘴，冷笑道：“为什么还不行动？人类，如果你以为被抓之后还能靠谈判解决问题，我劝你最好死了这条心。你会被当场处决。”
“这个我当然知道，只是……”
卢卡恩半躺在椅子上，眼神放空，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
“……我不确定，他们究竟能不能到这儿来。”
***
“疯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么点时间，他怎么可能办到？！”
驻守在龙之边界各处哨所的异端审判官和代行者们，一颗心七上八下。
当绑匪的声音从龙角哨所传来的那一刻，他们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安全救出人质，然后宰了那个狂徒。
至于那个人类索要情报的条件，他们压根就没想过要满足。
于是，他们理所当然地向龙角哨所进发，准备武力镇压。
然而，他们甚至还没靠近哨所，就被迫停下了脚步。
龙角哨所的周围，陷阱密布，层层叠叠，多得像一片钢铁丛林。
他们绞尽脑汁也想不通，对方究竟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布下如此天罗地网的。
这下，龙人们连龙角哨所的边都摸不着了。
“就算付出些代价，也必须冲进去！谁知道那混蛋会对杰罗尼亚审判官做什么！”
一名体型最为魁梧的龙人将战戟重重往地上一顿，怒声咆哮。
然而，先前还群情激奋的同僚们，此刻却都哑了火。
其中，一个戴着眼镜的审判官抱着双臂，提议道：“反正紧急联络通道已经连上了哈维洛克前哨基地，高级审判官大人恐怕已经在路上了，我们不如……”
“这叫什么话！”魁梧龙人嗓门更高了，“难道要让高级审判官大人，看到我们被区区一个人类逼得束手无策的熊样吗？那样的话，他们还怎么放心把龙之边界的最前线交给我们！”
“呃……”
“在他们抵达之前，我们必须把局面收拾干净，然后向上汇报！而不是把烂摊子丢给高级审判官大人！”
“说得没错！”
其他审判官被他一激，也纷纷站了出来，气势汹汹。
“时间这么仓促，那些陷阱就算会伤人，也应该不致命。就算付出点代价，也要强行推进！”
只有这样，这把火才烧不到自己身上，而是让杰罗尼亚一个人背上“无能审判官”的黑锅。
虽然谁都没说出口，但人人心里都打着这个小算盘。
他们不知道的是，那个嗓门最大的审判官，道格拉斯，心里正盘算着更阴狠的计划。
成了！
他强行压下后背渗出的冷汗。
不管怎样，总算是成功煽动了这群蠢货。
道格拉斯暗自佩服自己的“领导力”，一股病态的传遍全身。
那个人类必须死。
必须在高级审判官抵达之前，让他永远闭嘴。
否则，自己的尾巴就要被揪出来了。
该死的人类走狗，这点小事都办砸了！
道格拉斯在心中咒骂着那些“斗犬”，竭力平息着翻腾的怒火。
万一这次事件牵扯到他，自己必然会被押上异端审判庭。
到那时，他指使“斗犬”绑架龙人，再篡改记录，伪造成他们企图翻越边界墙的罪证——这些事，就全都要败露了。
不过，没关系。
只要杀了那个人类，一切就都将画上句号。
反正，当场处决一个入侵的人类，再正常不过。
不处决，才叫可疑。
握着战戟的手不由得又紧了几分，道格拉斯一马当先，朝着龙角哨所大步走去。
***
“怎么会是这么个组合啊……”
踏入龙之大地的艾莉丝看着身后的同伴，不由得苦笑。
一个是身高只到她腰际，胡子却几乎垂到地上的矮人战士，霍特辛。
另一个是皮肤黝黑光滑，猫一样的竖瞳里仿佛藏着一弯新月，喉咙里不时发出低吼的兽人，杰格尔。
精灵、矮人、兽人。
这个三人组，即便是对龙之边界的守卫来说，也相当扎眼。
尽管情况紧急，一路上还是收获了不少异样的目光。
“这样的森林，对精灵来说简直是主场！真是天助我也！”
霍特辛在一旁哈哈大笑。
杰格尔不满地皱起眉头。
“闭嘴。”
“哎哟，你这家伙，真是油盐不进。”霍特辛嘟囔道。
艾莉丝叹了口气。
矮人霍特辛与兽人杰格尔。
他们相识的过程相当奇特，但不管怎样，三人如今因为同一个目标走到了一起。
解开亲人龙人化的谜团。
听着身后两人没完没了的斗嘴，艾莉丝虽然头疼，也只能加快脚步。
‘卢卡恩……’
她想起了龙之边界守卫队长的话。
一个名叫卢卡恩·麦克莱恩的男学员，为了他的姐姐，破坏了边界墙，闯入了龙之大地。
一旦越过那道墙，边境守卫队便无能为力，只能为他祈祷。
没想到，卢卡恩竟然也怀着同样的目的来到了这里。
想到此，艾莉丝不禁自嘲一笑。
或许，这就是某种缘分吧。
她正加快脚步，对森林气息极为敏感的她却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出事了？”
“是龙人吗？”
霍特辛和杰格尔见状，立刻警惕起来。
艾莉丝没有回答，只是缓缓闭上眼，随即又猛地睁开。
她的双瞳之中，浮现出一个奇特的图纹。
那是月亮、狩猎与纯洁之神阿尔忒弥斯赐予她的神力。
“陷阱……怎么会这么多……”
看着眼前密密麻麻、如同鬼魅般潜伏的无数陷阱，艾莉丝也吃了一惊。
这数量，让她一度以为是龙人自己布下的防线。
‘卢卡恩……他没事吧？’
这些陷阱大多是捕获型的，不至于立刻致命，但数量实在太恐怖了。
一旦失足踩中一个，便会引发连锁反应，后果不堪设想。
艾莉丝的心不由得为卢卡恩揪了起来。
“前面陷阱很多，跟紧我。”
艾莉丝叮嘱一句，一边小心翼翼地在陷阱的缝隙中穿行，一边在心中默默祈祷卢卡恩平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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