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触碰到手机冰凉的金属外壳，那冰冷的质感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激得金子轩猛地一颤！他像是被烫到一样，触电般缩回了手！那只布满灰尘和细小伤口的手，在空中剧烈地颤抖着，如同风中的枯叶。
尊严……和活下去……
这两个沉甸甸的字眼在他脑海中疯狂撕扯，如同两头发狂的野兽！苏晚晴那冰冷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像淬毒的鞭子抽打着他的灵魂。茶几上那部磨损的旧手机，此刻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不敢首视。而怀里那个沉甸甸的、装满泡面和零钱的黑色塑料袋，则像一块冰冷的、将他拖向深渊的巨石。
他猛地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这干净得让他窒息的空气，再缓缓吐出。胸腔里那股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愤怒、不甘和屈辱，如同被强行按回熔炉的岩浆，灼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剧痛。他不能摔门而去，不能！为了强哥那条腿，为了王海不用再跟着他担惊受怕，为了……那点仅存的、还想挣扎着活下去的念头！
金子轩猛地睁开眼！布满血丝的眼睛里，之前的激烈挣扎被一种近乎麻木的、认命般的灰暗取代。他不再看那部手机，只是伸出那只完好的右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沉重感，重新抓住了那个装满泡面的黑色塑料袋的提手。粗糙的塑料勒进掌心，带来清晰的痛感。
他艰难地站起身，动作僵硬得像一具提线木偶。他低着头，目光死死盯着自己沾满泥灰的赤脚和光洁如镜的木地板之间的那条刺眼的分界线。
“苏小姐……”金子轩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药……和……手机……俺……谢谢您……”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巨大的屈辱和沉重，“泡面……俺们……得拿走……强哥……等着……”
他没有再说下去，也没有勇气抬头看卧室的方向。他像背负着一座无形的大山，拖着那个巨大的塑料袋，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无声地挪向玄关。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每一步都留下一个清晰的、带着尘土和汗渍的脚印，刺眼地烙印在干净的木地板上，如同他无法洗刷的耻辱。
拉开厚重的防盗门，楼道里相对浑浊的空气涌了进来。金子轩没有回头，如同逃离地狱般，飞快地弯腰，穿上自己那双开胶的破球鞋，然后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门，反手将门轻轻带上。
“咔哒。”
一声轻响，隔绝了两个世界。
楼道里昏暗的光线下，金子轩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着粗气，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冷汗浸透了他单薄的夹克。他低头看着怀里那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又看看自己那只依旧空空如也、却仿佛还残留着手机冰冷触感的右手，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疲惫和虚无感瞬间将他淹没。
他拎着袋子，失魂落魄地走出单元楼。阴沉的天空下，寒风卷着尘土和落叶扑面而来，吹得他一个趔趄。城市的喧嚣重新将他包围，却无法驱散心底那一片冰冷的死寂。他像个游魂，漫无目的地沿着人行道走着，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苏晚晴那句冰冷的“尊严不是靠啃泡面换来的”在反复回响。
就在这时——
“抓小偷啊！！！”
一声凄厉尖锐、充满惊恐的女声尖叫，如同利刃般划破了街头的喧嚣！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金子轩猛地一惊，循声望去！
只见前方十几米外的人行道上，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身形瘦小的男人，正像只受惊的兔子般拼命狂奔！他手里死死攥着一个米白色的、看起来价格不菲的女式皮包！在他身后不远处，一个穿着职业套裙、高跟鞋的年轻女人正狼狈地追赶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慌乱而急促，脸上写满了惊恐和愤怒！
“站住！把包还给我！”女人带着哭腔尖叫。
那小偷显然是个老手，对地形极其熟悉。他根本不理会身后的叫喊，反而加快了速度，灵活地绕过几个行人，一头扎进了旁边一条狭窄、堆满杂物、光线昏暗的巷子！
几乎是本能！金子轩的脑子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身体己经先一步做出了动作！一股憋闷在胸口、无处发泄的怒火和屈辱感，混合着一种底层人朴素的正义感，瞬间点燃了他的血性！
“站住！”金子轩发出一声低吼，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他顾不上左臂伤口的剧痛，将那个沉重的泡面袋子往路边一个垃圾桶旁猛地一扔，拔腿就追了上去！他高大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如同一头发狂的公牛，撞开几个挡路的行人，紧跟着小偷的身影，一头冲进了那条昏暗的巷子！
巷子里堆满了废弃的纸箱、破家具和散发着酸臭味的垃圾袋，狭窄得仅容一人勉强通过。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潮湿发霉的气息。
“妈的！多管闲事！”小偷听到身后沉重的脚步声，回头恶狠狠地骂了一句，跑得更快了！他显然对这里的地形烂熟于心，左拐右绕，像条滑溜的泥鳅！
金子轩咬紧牙关，死死盯着前面那个黑色的身影！左臂的伤口在剧烈奔跑中撕裂般疼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的闷痛，但他不管不顾！此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抓住他！把那该死的包抢回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宣泄掉积压在心底所有的屈辱、愤怒和无力感！
“给老子站住！”金子轩怒吼着，凭借着在工地练出的体力和一股子不要命的狠劲，竟然在狭窄的巷道里一点点拉近了距离！
眼看就要追到巷子中段一个堆满破纸箱的拐角！
那小偷似乎也急了！他突然停下脚步，猛地转过身！脸上带着一股穷凶极恶的戾气！他不再逃跑，反而从后腰猛地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弹簧刀！
“操！找死是吧？！”小偷狞笑着，挥舞着弹簧刀，朝着紧追上来的金子轩当胸就刺！“让你他妈的多管闲事！”
刀光在昏暗的巷道里一闪！
金子轩瞳孔骤缩！巨大的危机感瞬间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他猛地向旁边一闪！动作快得几乎带起一阵风！
“嗤啦！”
锋利的刀尖擦着他的旧夹克划过，将袖口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冰冷的刀锋几乎贴着皮肤！
躲过致命一击，金子轩的凶性也被彻底激发出来！在工地打架那股子不要命的狠劲瞬间爆发！他根本不惧那把弹簧刀！趁着小偷一刀刺空、身体前倾的瞬间，金子轩完好的右手如同铁钳般闪电般探出，一把死死扣住了小偷握刀的手腕！同时，身体借着前冲的惯性，用肩膀狠狠撞向小偷的胸口！
“砰！”
一声闷响！小偷只觉得一股巨力撞来，胸口剧痛，整个人被撞得踉跄着向后倒去！手里的弹簧刀也“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金子轩得势不饶人！他如同被激怒的猛虎，扑上去，用那只完好的右手，死死掐住小偷的脖子，将他狠狠按在冰冷肮脏的墙壁上！
“妈的！把包拿来！”金子轩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小偷因窒息而扭曲的脸，声音嘶哑如同野兽咆哮！他伸出左手，想去抢夺小偷另一只手里死死攥着的那个米白色皮包！
然而，他的左手吊在胸前，动作迟缓而笨拙！剧痛让他的动作变形！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
“呜哇——呜哇——呜哇——”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如同死神的号角，瞬间打破了巷道的死寂！红蓝爆闪的光芒透过巷口投射进来，将昏暗的巷道映照得光怪陆离！
“警察！不许动！”
“放下武器！举起手来！”
几声威严的厉喝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瞬间从巷口传来！
金子轩的身体猛地一僵！掐着小偷脖子的手不由自主地松了松！
被他死死按在墙上的小偷，眼中瞬间闪过一丝狂喜和狡诈！他趁着金子轩分神的刹那，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挣！同时，将手里那个米白色的皮包，如同烫手山芋般，狠狠地、精准地塞进了金子轩那只因为抢夺而伸出的、吊着的左臂和身体之间的缝隙里！
“就是他！警察同志！他是主犯！他抢的包！他拿刀逼我帮他放风！”小偷指着金子轩，用变了调的、充满惊恐和委屈的声音尖声叫道！同时，他像条滑溜的泥鳅，猛地矮身，从金子轩松懈的钳制下挣脱出来，头也不回地朝着巷子另一头更深、更黑暗的迷宫深处亡命狂奔！瞬间消失在杂物的阴影里！
金子轩彻底懵了！他像一尊被定住的泥塑，僵在原地！左手腋下，那个沉甸甸的、带着陌生女人香水味的米白色皮包，像一个巨大的、烧红的烙印，死死地卡在那里！而他的右手，还保持着刚才掐脖子的姿势，悬在半空！
“站住！不许动！”
“把手举起来！放在头上！”
几道强光手电筒刺眼的光柱，如同探照灯般瞬间将金子轩笼罩！刺得他睁不开眼！伴随着严厉的呵斥，两个穿着深蓝色警服、身材高大、神情冷峻的警察，如同铁塔般堵在了巷口！黑洞洞的枪口（也可能是警棍，强光下看不清）隔着几米的距离，冰冷地锁定了他！
“警察同志！我的包！我的包在他那里！”刚才被抢的那个职业装女人也气喘吁吁地追到了巷口，指着金子轩腋下夹着的皮包，带着哭腔尖叫，脸上充满了惊恐和后怕，“就是他！还有刚才跑掉那个！他们是一伙的！他们抢我的包！”
“不是！俺不是！俺是抓小偷的！”金子轩终于从巨大的震惊和荒谬感中反应过来，急得脸色煞白，语无伦次地嘶声辩解！他想把腋下的皮包拿出来证明，但左手吊着，动作笨拙又慌乱，“是他！刚才那个穿黑衣服的！他抢的！他塞给俺的！俺……”
“闭嘴！让你别动！举起手来！”一个国字脸、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警官厉声呵斥，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死死盯着金子轩腋下那个显眼的米白色皮包，又看看金子轩那身破旧肮脏的夹克、吊着的左臂和脸上尚未干涸的血迹和汗渍，眼神冰冷，充满了审视和毫不掩饰的怀疑！“抓小偷？抓小偷能把包‘抓’到自己怀里？同伙跑了，你倒留在这里？！”
另一个年轻警察也上前一步，手己经按在了腰间的警械上，眼神警惕地盯着金子轩那只完好的右手：“老实点！把包放下！双手抱头！蹲下！”
“俺真不是！警察同志！你们听俺说……”金子轩急得满头大汗，巨大的冤屈和恐惧让他浑身都在发抖！他想解释，想告诉警察那个小偷跑了，想告诉他们自己是见义勇为！但看着警察那冰冷怀疑的眼神，听着身后女人带着哭腔的指认，他只觉得百口莫辩！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他！这感觉，比被彪子堵在工地更让他恐惧！
“放下包！双手抱头！蹲下！别让我说第三遍！”中年警官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威压！手电筒的光柱死死锁定在金子轩脸上，刺得他眼睛生疼。
金子轩看着警察那冰冷锐利的眼神，听着那不容置疑的命令，感受着巷口越聚越多的、指指点点的围观人群的目光……他所有的辩解都卡在了喉咙里。巨大的无力感和冤屈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他像个被抽掉了所有力气的木偶，缓缓地、极其僵硬地，将腋下那个沉甸甸的、如同耻辱柱般的米白色皮包，取了下来，轻轻放在脚边肮脏的地面上。
然后，他用那只完好的右手，极其缓慢地、颤抖着，抱住了自己那沾满灰尘和汗渍的脑袋。吊着的左臂无力地垂在身侧。
在中年警官严厉的目光逼视下，在年轻警察警惕的注视下，在失主惊恐委屈的眼神中，在围观人群好奇、鄙夷、指指点点的目光里……
金子轩如同一个真正的罪犯，在冰冷肮脏的巷道地面上，极其屈辱地、缓缓地……蹲了下去。
冰冷坚硬的水泥地面硌着他的膝盖。巷子里污水和垃圾的腐臭气息钻入鼻腔。强光手电筒的光柱如同审判的聚光灯，将他卑微的身影钉死在耻辱的十字架上。
那个米白色的、昂贵的皮包，静静地躺在他脚边的污水里，像一个巨大的、无声的嘲讽。
完了。
这一次……真的完了。
就在金子轩万念俱灰，以为等待自己的将是冰冷的手铐和无法洗刷的冤屈时——
“警官，请等一下。”
一个清冷、平静、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的女声，如同冰泉滴落，清晰地穿透了巷道的喧嚣和嘈杂，在金子轩身后响起。
那声音……是苏晚晴？！
金子轩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循声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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