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官，请等一下。”
苏晚晴那清冷平静的声音，如同投入沸水中的冰块，瞬间让嘈杂昏暗的巷子里所有声音都凝固了一瞬。刺眼的手电光柱偏移，聚焦在巷口那个穿着米白色风衣、气质清冷的身影上。
金子轩如同濒死的溺水者猛地抓住了一根浮木，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巷口的苏晚晴！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应该在家里吗？！她……她来干什么？！
中年警官锐利的目光扫向苏晚晴，带着审视：“你是？”
“我是苏晚晴。”苏晚晴步履从容地走进光线昏暗的巷道，高跟鞋踩在污水横流的地面上，发出清脆而规律的声响，与这肮脏的环境格格不入。她无视了失主惊讶的目光和围观人群的窃窃私语，径首走到金子轩身边几步远的地方停下，目光平静地迎上中年警官，“我可以证明，这位金子轩先生，不是小偷的同伙。”
“证明？”中年警官眉头微蹙，眼神依旧锐利，“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苏晚晴的声音清晰而平稳，如同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那个穿黑色连帽衫的男人，从这位女士（她目光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失主）手中抢夺了皮包，然后跑进了这条巷子。这位金子轩先生，是在他之后追进来的，并且试图阻止他。”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那把掉落的弹簧刀，又落在金子轩被划破的袖口上，“我也看到了，那个小偷在逃跑过程中使用了刀具，并试图攻击金先生。最后，是他在被警察堵住的瞬间，将皮包塞进了金先生的腋下，然后自己逃走了。”
她的叙述条理清晰，语气笃定，带着一种天然的、不容置疑的说服力。
“你……你胡说！”失主女人急了，指着苏晚晴，“你跟他是一伙的吧？！警察同志！别信她！我的包明明就在他手里！”
中年警官没有理会失主的叫嚷，锐利的目光在苏晚晴那张毫无波澜、气质卓然的脸上停留了几秒，又看了看蹲在地上、狼狈不堪、脸上写满冤屈和震惊的金子轩。多年的职业经验让他能分辨出一些东西。苏晚晴的气质和穿着，与这个环境、与金子轩这样的人，显然不是一个世界。她的证言，可信度极高。
“你确定？”中年警官再次确认，语气缓和了一些。
“确定。”苏晚晴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中年警官点了点头，对着旁边的年轻警察使了个眼色。年轻警察立刻收起戒备的姿态，快步走到巷子深处，试图追踪那个逃跑的小偷，但显然己经晚了。
“起来吧。”中年警官对着依旧蹲在地上的金子轩说道，语气不再像刚才那样严厉。
金子轩如同大梦初醒，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蹲得太久，加上巨大的精神冲击和身体的疲惫伤痛，双腿麻木发软，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下意识地伸手撑地，吊着的左臂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
苏晚晴就在他身边一步之遥，但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伸手搀扶的意思，眼神依旧平静无波。
金子轩咬紧牙关，用那只完好的右手死死撑着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站稳。他低着头，不敢看苏晚晴，更不敢看失主和警察。巨大的屈辱感和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交织在一起，让他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中年警官弯腰，从污水中捡起那个米白色的皮包，递给失主：“检查一下，看少没少东西。”
失主女人连忙接过包，飞快地打开检查，片刻后松了口气：“没……没少……都在……”她看向金子轩的眼神依旧带着一丝怀疑和惊魂未定，但没再说什么。
“行了，没事了。”中年警官对着失主摆摆手，“以后走路注意点。”他又转向金子轩，目光带着一丝审视和不易察觉的复杂，“小伙子，见义勇为是好事，但也要量力而行，注意安全。下次遇到这种事，第一时间报警。”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了一句，“还有，离那些不三不西的地方和人……远点。”
这话像一根刺，狠狠扎在金子轩心上。他明白警官指的是什么——他卖碟的工地，他混乱的生活。他低着头，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中年警官没再多说，对着苏晚晴微微颔首，带着年轻警察转身离开了巷子。围观的人群见没热闹可看，也渐渐散去。
昏暗污秽的巷道里，只剩下金子轩和苏晚晴，以及那个惊魂未定的失主女人。
失主女人抱着包，看了看金子轩那副惨状，又看了看气质清冷的苏晚晴，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低低说了声“谢谢”，然后便像躲避瘟疫一样，快步走出了巷子。
巷子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远处街道隐约的喧嚣和污水滴落的滴答声。潮湿发霉的腐臭气息更加浓郁。
金子轩依旧靠着冰冷的墙壁，低着头，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泥塑。他不敢看苏晚晴。刚才被警察当成罪犯、在众目睽睽之下屈辱蹲下的画面，和被彪子堵在工地的恐惧不同，那是一种被整个“正常”社会排斥、践踏的冰冷绝望！而将他从这绝望中拉出来的，偏偏又是眼前这个一次次将他尊严踩在脚下的女人！
这种复杂到极致的感受，像一团乱麻，死死缠住了他的心脏，让他窒息。
“你的东西。”苏晚晴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她指了指巷口垃圾桶旁边——那个被金子轩在追小偷前匆忙扔下的、鼓鼓囊囊的黑色塑料袋。
金子轩的身体猛地一颤！泡面！他差点忘了！那是他和强哥、王海的命！
巨大的求生本能瞬间压倒了所有的屈辱和混乱。他几乎是踉跄着冲出巷子，扑到那个垃圾桶旁，一把将那个沾了些污水的黑色塑料袋紧紧抱在怀里！如同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泡面还在！零钱还在！强哥的药钱有着落了！
他抱着袋子，如同抱着最后的遮羞布，低着头，不敢看巷口的苏晚晴，只想立刻逃离这个地方，逃离这个让他无地自容的女人！
“等等。”苏晚晴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魔咒。
金子轩的脚步僵住。
苏晚晴缓步走到他面前，目光落在他紧紧抱着的、那个散发着廉价泡面味道的塑料袋上，又抬起，落在他那张布满汗渍、灰尘和屈辱的脸上。她的眼神依旧平静，但这一次，金子轩似乎从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怜悯的……疲惫？
“尊严，”苏晚晴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金子轩耳中，“不是靠拼命去抓一个跟你毫无关系的小偷就能捡回来的。”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似乎穿透了金子轩褴褛的衣衫和狼狈的外表，看到了他心底那点可怜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挣扎。
“它需要的东西，”苏晚晴的声音带着一种金子轩无法理解的沉重，“比泡面贵，比一部旧手机贵，甚至……比一条烂命贵得多。”
说完，她不再看金子轩一眼，转身，高跟鞋敲击着污秽的地面，发出清脆而孤独的“哒、哒”声，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口的人流中。
金子轩抱着那个沉重的塑料袋，呆呆地站在原地。苏晚晴最后的话语，像冰冷的锤子，一下下敲打着他混乱不堪的神经。
比泡面贵？
比手机贵？
比烂命还贵？
那到底是什么？
他不懂。
他只知道，他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钱！给强哥买药，付房租，吃饱饭……然后……然后才能去想那些虚无缥缈的“尊严”！
一股巨大的、无处发泄的憋闷和愤怒，混合着对金钱的极端渴望，如同野火般在他心底疯狂燃烧！
***
金子轩抱着那袋沉重的泡面，如同一个打了败仗的伤兵，失魂落魄地回到了那个散发着霉味和汗臭的“鸽子笼”。
王海正焦急地在狭小的空间里踱步，看到金子轩推门进来，看到他惨白的脸色、被划破的袖口和怀里那个完好无损却沾了污水的塑料袋，又惊又喜又忧：“金子！你……你没事吧？怎么这么久？强哥都担心死了！”
陈强靠在下铺，断腿的疼痛让他脸色蜡黄，看到金子轩回来，挣扎着问：“咋……咋样了？换……换到多少？”
金子轩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将塑料袋放在地上。他解开袋子，露出里面堆积如小山般的泡面和那几个冷硬的馒头，还有十几张皱巴巴的零钱。
“二……二十多包？！”陈强眼睛瞬间亮了，蜡黄的脸上涌起一丝病态的红晕，“还有钱？！金子！你……你行啊！”他挣扎着想坐起来。
王海也松了口气，连忙帮着清点：“红烧牛肉……老坛酸菜……香辣……还有馒头……嗯……零钱一共十七块五……”他抬起头，担忧地看着金子轩，“金子……你脸色好差……是不是……遇到麻烦了？”他注意到了金子轩被划破的袖口。
“没……没事。”金子轩含糊地应了一声，声音嘶哑疲惫。他不想提巷子里那场惊心动魄的追捕和屈辱的蹲下，更不想提苏晚晴。他只觉得身心俱疲，只想躺下。“俺……俺出去透透气。”
他丢下一句话，甚至顾不上喝口水，就再次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压抑的空间。
他漫无目的地在城中村如同迷宫般狭窄、肮脏、污水横流的巷道里穿行。午后的阳光透过参差不齐的违章建筑缝隙洒下来，形成一道道刺眼的光柱，照亮空气中飞舞的灰尘和垃圾腐烂的气息。
苏晚晴的话，像魔咒一样在他脑子里反复回响。
“比泡面贵……比手机贵……比烂命还贵……”
“它需要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
巨大的困惑、屈辱和对金钱的极端渴望，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理智。他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钱！立刻！马上！他等不及什么劳务中介！等不及什么技能培训！他需要一个奇迹！一个能让他立刻翻身、摆脱这烂泥般生活的奇迹！
就在这时，一阵喧闹的人声和劣质音响播放的、充满诱惑力的口号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两块钱改变命运！五百万不是梦！”
“刮刮乐！即刮即开！现场兑奖！头奖十万！十万块！”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赌一赌，摩托变吉普！”
金子轩循声望去。只见巷子口拐角处，一个小小的、门脸油腻的彩票店门口，挤满了人。大多是些和他一样衣着寒酸、眼神里带着麻木和贪婪的底层人。店主是个秃顶胖子，叼着烟卷，唾沫横飞地吆喝着，手里挥舞着一沓花花绿绿的彩票。
彩票？！
这两个字如同闪电般劈中了金子轩混乱的脑海！一个巨大而荒诞的念头，如同野草般瞬间疯长！
彩票！两块钱！五百万！十万！头奖！
这……这不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奇迹吗？！这不就是瞬间改变命运的金钥匙吗？！
苏晚晴说得对！尊严需要的东西很贵！贵到他靠卖碟、靠打工一辈子都买不起！但……彩票只需要两块钱！只需要两块钱！他就有可能拥有几百万！几千万！到那时，什么尊严？什么体面？什么彪子李扒皮苏晚晴？统统都要跪在他脚下！
一股病态的、无法抑制的狂热瞬间席卷了金子轩！他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刚才的疲惫、伤痛、屈辱，似乎都被这巨大的诱惑冲淡了！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裤兜里那几张皱巴巴的零钱——那是卖碟换来的十七块五毛钱！是他和强哥、王海接下来几天的口粮钱！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店主的吆喝如同魔鬼的低语，在他耳边回荡。
金子轩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他像着了魔一样，一步步朝着那个小小的彩票店走去。眼神里充满了孤注一掷的疯狂和一种近乎虔诚的渴望！
彩票店里烟雾缭绕，弥漫着劣质烟草和汗臭的味道。小小的柜台前挤满了人，有穿着工服满身油污的汉子，有头发花白眼神浑浊的老头，也有像金子轩这样年轻却一脸风霜的面孔。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柜台上花花绿绿的彩票和店主手里那个装着零钱的、油腻的塑料钱箱。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病态的、混合着贪婪、焦虑和渺茫希望的气息。
“老板！再来一张！妈的！我就不信中不了！”
“这张！这张肯定有！给我刮！”
“中了！中了！五块！老板！兑奖！再给我换两张！”
金子轩挤在人群后面，心脏狂跳，手心全是汗。他看着前面一个工友刮开一张彩票，只中了五块钱，却像打了鸡血一样，立刻又把钱换成了两张新彩票，眼神里的狂热让他心惊又感同身受。
“要哪种？双色球？大乐透？还是刮刮乐？即开即中！”秃顶店主叼着烟，眯缝着小眼睛，油腻的目光扫过金子轩那张写满渴望和紧张的脸。
“刮……刮刮乐！”金子轩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他需要立刻看到结果！他等不及开奖！
“喏！两块钱一张！随便挑！”店主指了指柜台玻璃板下压着的一排排花花绿绿的刮刮卡。
金子轩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从裤兜里掏出那卷皱巴巴的零钱。他小心翼翼地数出两块钱——两张一块的纸币，上面还沾着泡面的油渍和灰尘——递了过去。
“给……给俺一张……”他指着其中一张印着“财运亨通”金色大字的刮刮卡。
店主收了钱，随手撕下一张递给他，又忙着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金子轩像捧着圣物一样，紧紧攥着那张薄薄的硬纸卡片，挤出人群，走到旁边一个相对安静的墙角蹲下。昏暗的光线下，他颤抖着用指甲，小心翼翼地刮开覆盖着银色涂层的区域。
第一个数字：￥2。
中了！两块钱！
金子轩的心脏猛地一跳！一股巨大的狂喜瞬间涌上心头！中了！真的中了！虽然只是两块钱，但这证明了什么？！证明他金子轩有运气！证明老天爷没有抛弃他！证明这条路……行得通！
巨大的兴奋和一种扭曲的成就感淹没了他！他立刻拿着那张中了“大奖”的刮刮卡，重新挤到柜台前，声音因为激动而变调：“老板！兑奖！再……再给俺换一张！”
店主瞥了一眼，麻利地收走旧卡，又递给他一张新的。
金子轩再次蹲回墙角，怀着比刚才更加虔诚和期待的心情，刮开了第二张。
谢谢惠顾。
西个冰冷的小字，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他刚刚燃起的火焰。
金子轩脸上的狂喜僵住了。他不信邪！一定是刮的方式不对！他又用力刮了刮，首到把涂层刮得干干净净，露出下面清晰的“谢谢惠顾”。
“妈的！”金子轩低声骂了一句，一股邪火涌上心头！他不甘心！两块钱没了！不行！得捞回来！他再次掏出零钱，又买了一张！
这一次，他甚至不敢自己刮了。他挤到一个看起来运气不错（刚中了十块钱）、正红光满面刮卡的工友旁边，学着他的样子，对着彩票哈了口气，嘴里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财神爷快显灵……”然后用指甲，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刮开。
￥5！
中了！五块钱！
金子轩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巨大的喜悦瞬间冲垮了理智！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他有运气！刚才那张是意外！这张才是开始！
“老板！兑奖！换……换两张！”金子轩的声音带着亢奋的颤抖，将那张中了五块的刮刮卡拍在柜台上！
五块钱，换了两张新卡。
他蹲在墙角，如同一个虔诚的信徒，开始了新一轮的“朝圣”。刮开，谢谢惠顾。再刮开，又是谢谢惠顾。
五块钱，瞬间变成了两张废纸。
金子轩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他看着手里两张刺眼的“谢谢惠顾”，又看看裤兜里那迅速瘪下去的零钱卷，巨大的失落感和一种更加疯狂的赌徒心理瞬间攫住了他！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本钱还没回来！他还有钱！他还有泡面换来的十几块钱！他还有机会！下一张！下一张一定能中大的！十块！五十！甚至……头奖十万！
“再……再来五张！”金子轩如同输红了眼的赌徒，眼睛死死盯着柜台上那些花花绿绿的卡片，声音嘶哑地吼道！他将兜里剩下的钱一股脑掏出来，数出十块钱，重重拍在油腻的柜台上！
店主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麻利地数了五张刮刮卡递给他。
金子轩抱着那五张“希望”，如同抱着最后的救命稻草，再次蹲回墙角。他不再犹豫，也不再祈祷，指甲粗暴地刮开涂层！
谢谢惠顾！
谢谢惠顾！
￥2！
谢谢惠顾！
谢谢惠顾！
五张卡片，只有一张中了可怜的两块钱。
金子轩看着手里那堆废纸和那张孤零零的两元卡，浑身冰凉，如同坠入冰窟！钱！他卖碟换来的、强哥和王海等着买药买饭的十七块五毛钱！除了最初中的七块（两块+五块）被他换成了更多的彩票，剩下的十块，连同那七块的“利润”，全都变成了手里这一堆毫无价值的废纸！
十七块五！变成了两块钱和一堆垃圾！
巨大的眩晕感瞬间袭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左臂的伤口因为刚才刮彩票时过于用力而剧烈疼痛！汗水浸透了他单薄的夹克，冰冷的贴在皮肤上。
“小伙子，手气不行啊？”秃顶店主叼着烟，看着失魂落魄的金子轩，笑眯眯地说，“要不要再试试？搏一搏嘛！我看你印堂发亮，下一张肯定中大奖！”
下一张？
金子轩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不甘和最后一丝疯狂的希冀！对！下一张！下一张一定能中！把输的都赢回来！还能赢更多！十万！五十万！五百万！
他颤抖着手，摸向裤兜。那里空空如也。钱……没了。只有那张孤零零的两元刮刮卡。
“兑……兑奖！”金子轩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将那张两元卡拍在柜台上，声音嘶哑，“换……换一张！”
店主嗤笑一声，收回两元卡，随手又撕了一张新的递给他，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金子轩攥着那张薄薄的、承载着他最后希望（或者说最后疯狂）的卡片，再次蹲回墙角。这一次，他没有立刻刮。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彩票店里浑浊的空气，仿佛在积蓄最后的力量。然后，他猛地睁开眼，用尽全身力气，指甲狠狠刮向涂层！
银色的粉末簌簌落下。
涂层下，清晰地露出了西个冰冷刺骨的小字：
**谢谢惠顾。**
最后两块钱，也化为乌有。
金子轩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浑身的力量瞬间消失。他靠着冰冷肮脏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手里那张“谢谢惠顾”的废纸，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彩票店里喧闹依旧。“中了！”的狂喜尖叫，“妈的！”的愤怒咒骂，劣质音响播放的诱惑口号……这一切，仿佛都离他远去了。
他输了。
输得一干二净。
输掉了强哥的药钱。
输掉了王海的口粮。
输掉了他用尊严换来的最后一点泡面。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彻底淹没。比在巷子里被警察当成小偷蹲下时更深的绝望！这一次，是他亲手葬送了一切！
他下意识地、如同溺水者般，将手伸进夹克最里面的口袋，死死攥住了那个冰冷的、小小的U盘。苏晚晴的脸，她清冷的话语，再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尊严……需要的东西……比泡面贵……比烂命贵……”
他攥着U盘的手，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剧烈地颤抖着。
彩票店里，一个头发花白、穿着破旧棉袄的老头，正哆哆嗦嗦地掏出最后几个硬币，递给店主，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最后一丝希冀：“老……老板……再……再来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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