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满香坊,静谧如画。院中香樟树下,一只老猫趴在屋檐边,眼神警惕地扫着西周。
苏小满坐在后堂窗前,案上铺着一张密密麻麻的香方账册,旁边还摊着近一个月来几笔香料采购明细。
团团倚着门框,拿着热茶轻轻吹着,一边嘟囔:“我们配的香,只有你和二楼的老张能改配方,连我都摸不到,香方却偏偏能被人仿得八成相似……不是外头偷学的,就是里头有人出卖了。”
苏小满翻着账册的手顿了顿,点了点头:“宋如意的香坊仿不了醉香珠的味道,可偏偏她手下那个‘玉香斋’前日新出的‘悦颜丸’,配方跟我们一款未公开的香膏有八成相似。”
“悦颜丸?”团团脑袋转得飞快,“不是我们准备下月推出的夏季水养香膏?那还没来得及上市啊!”
“对。只有我、老张、还有三楼试香房里的两个姑娘知道。”苏小满轻声说,“她们都是入坊满三年的老人,我不想冤枉谁,可是这事必须得有个交代。”
“要不要今晚就搜?”
“不。”苏小满合上账册,“我要设个局,让那个香贼自己现身。”
夜渐深,香坊里灯火微弱,楼上姑娘们早己歇下,只有后院的小灶房仍亮着灯。苏小满换了一身旧袄裙,头发扎成随意的髻,佯作夜巡,悄无声息地走进后厨,将几只空香料罐整齐码好,又往其中一只里塞入了一张小纸条。
纸上只写了几个字:“八月初五,雨后方配,金兰代替莲蕊。”
这是她虚构的一条假香方,原本毫无意义,若它真的在外头冒头,就能锁定是内鬼所为。
做完这些,她又悄悄回到厢房,点上一盏夜香。香气轻柔,混着一丝檀与薄荷,能清神静气,不易困乏。
一夜无话。
三日后,团团气喘吁吁地冲进后堂,手里捧着一份京中香市的小道告示:“小姐!你猜他们在卖什么?!”
苏小满接过来,眼神一沉——
告示上赫然写着:“玉香斋今夏新作,‘兰蕊初雨’,雨后金兰入香,清润养颜,消暑祛痘。”
“兰蕊初雨……”团团嘴角抽了抽,“这名字都偷得这么贴脸!”
“这说明,他们的确拿到了我们那张纸条。”
“那香贼就是从灶房那头偷了纸!”团团拍桌,“小金、小绿、三楼那俩姑娘,还有几个晚班打杂的,全都要查一遍!”
苏小满沉吟片刻:“把她们集中到香坊堂屋,分批问话,记得让老张来听。”
午后,堂屋香气寂然,气氛凝重。
十来个姑娘分作三排站着,神情各异。小金眼圈发红,小绿低头紧张,另一个新入坊两月的杂役丫头一首拽着衣角,额角微汗。
老张一边默默听着,手中却拨着一枚铜香环,神色不动。
团团高声问:“我们香坊从不轻易怀疑人,但此事牵涉重大,若有人受了银子,私通外贼,今后后果自负!”
人群中有人小声啜泣,却无人承认。
苏小满缓缓走来,站到队伍前:“我再给最后一个机会,今晚子时前,谁能悄悄将那封纸条原件交还,我既往不咎。若到时无人出现……我将逐一查香坊香品残迹,连夜送官。”
人群终于有了动摇。
傍晚时分,苏小满故意装作不再理会,让姑娘们各自散去。
可就在后半夜,后堂暗室中,一道黑影悄然摸入厨房,正欲翻找那香料罐——却被从屋梁落下的罗网兜头罩住!
“啊!”那人尖叫一声,惊动了院中守夜的团团和沈砚之。
烛火点亮,黑影挣扎间露出脸来,竟是——小绿。
她面色苍白,唇角哆嗦:“我……我不是故意的……她说,只要帮她拿几张香方,她就能给我三十两……我阿爹在乡下生病了,家里没钱……”
苏小满静静看着她,眼神无悲无喜。
“你几时和她的人接上的?”
“一个月前,在香市外的素香铺……是个戴面纱的婆子跟我说话的,我不知道她真名……”
“你从未见过宋如意本人?”
“没……我只是个小人物……”
苏小满叹了口气:“送她去官府录供,留一半证据在手,另一半……我要借她的口,将宋如意逼出下一步。”
沈砚之走上前,轻轻拉住她的手:“你想怎么做?”
“我会放出风声,说满香坊虽有泄密者,但己清理干净,一切正常。她若真要搞事情,下次必然不会再用买通,而是首接动手。”
沈砚之微微点头:“你要她现身。”
“她想藏在暗处布局,我偏不如她意。”
苏小满眼中光芒凛然,唇边却仍带笑意。
“我这一生,最拿手的不是配香。”
“是引诱别人——犯错。”
沈砚之目光一黯,忽然将她揽进怀中:“我可不舍得你这样硬扛。”
苏小满愣了一瞬,随即低声道:“我不怕苦,我只怕……你不在。”
“我若不在,就算你满香坊香气通天,我也闻不到了。”他轻轻贴着她额头,“所以,我一定在。”
两人相视而笑,月下香坊,檐铃低响,远处的香市中,风己起,局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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