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时节,京中百花渐谢,唯有晚荷悄然舒蕊。宋家宅邸,荷塘一角,翠竹掩映,清风微动。
宋如意今日设茶宴,请了几位贵妇作陪。她着杏色百花裙,鬓边斜插金玉兰钗,笑语盈盈,眉眼温婉得体。
“我这几日听说,香市闹了些风波,特地备了几款凉润解暑的茶点,盼几位姐姐妹妹们消消暑,也散散心。”
张夫人捏着绢帕笑得腻歪:“宋小姐就是贴心,我那点子小疹子早就退了,倒叫苏掌柜白担心一场。”
“就是,还是宋小姐会疼人。”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场面一派和乐。
这时,门外小厮禀报:“苏掌柜到——”
一时间,众人齐齐看去。
苏小满如约而来,今日穿的是一身湖蓝色流云纱,乌发挽成飞天髻,步步生风。她脸上带着浅笑,神情自若,看不出丝毫怯意。
“宋小姐请我来赴茶宴,小满怎敢不来?”她行了个礼,落落大方地坐下。
宋如意含笑点头,吩咐丫鬟添茶。
她亲手为苏小满斟了一杯:“这是姑母特赐的茉莉新茶,甘润清肺,苏掌柜试试看。”
苏小满接过茶盏,指尖触及瓷面时微顿——一丝极淡的香气,自盏口飘出,清甜中竟夹着一缕冰木辛凉。
她眸色一沉,却依旧唇角上扬:“好茶。”
低头轻啜一口。
“这茶,的确甘冽。”她顿了顿,慢慢放下茶盏,“不过,比起香市里那批‘醉香珠’,还差点意思。”
场上气氛一滞,几个贵妇眼神闪了闪。
宋如意嘴角不动:“苏掌柜是聪明人,不会真的以为,这点风波就能过去吧?”
“那得看,是哪位贵人非要掀波才行。”
“香市从来不是你满香坊一家的天下,你独占太久,总有人看着不顺眼。”
“那人该先学会如何制香。”苏小满似笑非笑,“否则只会落得香不成、人也丢脸。”
宋如意笑容微敛:“你以为你很稳?醉香珠虽然洗清嫌疑,可京中香料商不少,有的是人愿意为我效力。”
“效力?”苏小满轻轻一笑,“可你似乎忘了,市坊那头的小贩,可全是靠我满香坊收香配料吃饭的。他们就算怕你,也舍不得失了我的铺子。”
“是吗?”宋如意勾唇,“那你可要管好你身边人。可别一个不小心,身边出个‘香贼’。”
苏小满眉梢微挑:“你这话,是提醒我?”
宋如意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轻轻饮茶,不再说话。
茶宴散后,团团迎上来:“小姐,她是想吓你?”
“不,她在警告我。她的人,己经盯上我们铺里的香方本了。”
“要不要现在就搜?”
“不急。”苏小满眼神沉静,“她敢暗示,就说明她知道,我们己经在查了。她等着我慌乱,好掩护她真正想偷的东西。”
“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香方是假,她想拿我来牵制沈砚之。”
团团一愣:“可……她不是嫁不进沈家了吗?”
“正因如此,她才恼。我成了她的心病,她若不拔掉我这根刺,日后寸步难行。”
夜色渐深,苏小满回到香坊后院。
沈砚之正坐在廊下,一手执书,一手轻摇蒲扇。他听见脚步声,侧头看她,淡淡一笑:“宋如意没难为你?”
“她没那胆。”
沈砚之收起书本,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你敢喝她的茶?”
“我喝了。”她抬起下巴,得意地挑眉,“不然怎么激得她露出口风?”
“你不怕有毒?”
苏小满笑:“我那口没真咽下,吐在了袖口里,她也看不出来。”
沈砚之失笑,伸手抚她头发:“你越发狡猾了。”
“你不喜欢?”
“喜欢。”他凑近些,语气低哑,“我的夫人,越是狡猾,别人就越动不了。”
她抱着他的腰,头靠在他肩上,轻声道:“但我知道,有你在我身边,我才敢不怕天高地厚。”
夜风轻拂,檐下风铃叮咚作响。
廊下两人相拥而坐,一人聪慧机敏,一人冷静如山。
敌人设下的陷阱,不但没有让他们步入深渊,反倒成了并肩的契机。
他们,一个都不会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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