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无声的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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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无声的背叛

 

罗芬芳将牛皮纸袋往桌上一放时,陈旭正端着茶杯,水蒸气像一层薄雾般模糊了他的眼镜片。

玻璃上凝结的水珠缓缓滑落,在桌面留下一道蜿蜒的痕迹。

他摘下眼镜擦拭的动作顿住——妻子指尖沾着的墨迹还未干透,在米白色桌布上洇出一个浅灰的月牙印,带着一丝未散的油墨味。

“你看这个‘旭’字最后一笔。”罗芬芳抽回手,指甲盖在合同签名栏轻轻叩了两下,声音细微却清晰可闻,像是用指甲轻敲木窗。

她鬓角的碎发被夜风吹得乱翘,像株倔强的狗尾巴草,在昏黄灯光下投下细碎的影子。

“平时你签文件,这勾要挑到‘日’字头的右肩,今天这张……”她的声音低下去,仿佛被山雾裹住的蝉鸣,断断续续地飘进耳中,“滑到锁骨位置了。”

陈旭的后颈泛起一阵凉意,像是有冰凉的手指轻轻拂过。

他凑近台灯,指腹抚过签名处的墨迹,微微粗糙的纸面摩擦着皮肤,残留的墨香混着旧纸张的气息扑鼻而来。

纸页上的字迹确实像极了他的笔锋,可运笔时的顿挫感不对——就像临摹碑帖的生手,学得了骨架,却漏了腕底那股狠劲,少了那一瞬间压笔的力度。

他想起前三天整理档案时,这份专利转让合同还好好锁在铁皮柜第二层,怎么突然就……

“如果不是你一首坚持亲自签每一份重要文件。”罗芬芳突然攥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衬衫袖口渗进来,带着一点点汗意,“上回县农科所说要调阅专利备案,李大勇还说‘小陈总日理万机,我代签也是一样’。”她尾音发颤,陈旭这才发现她眼眶泛红,泪水在睫毛间打转,“那天要不是我拦着……”

“芬芳。”陈旭反握住她的手,指腹蹭过她掌心的茧——那是常年握锄头磨出来的,粗粝而温暖,“现在不是后怕的时候。”他掏出手机时指节绷得发白,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我给张律师打电话,让他带鉴定工具来。”

二十分钟后,张律师的放大镜在合同上投下一片阴影。

阳光透过百叶窗斜切进来,照在放大镜边缘,反射出一圈微光。

“这是近期用可擦笔补签的。”他翻开档案袋里的原始底联,纸页翻动时发出沙沙声,“原版合同存放在县知识产权局,这张……”他用镊子夹起合同边缘,金属镊尖夹住纸边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是从档案室抽换出来的。”

陈旭的太阳穴突突跳,像是有根线从颅内向外拉扯。

档案室钥匙由合作社三个核心成员保管:他、罗芬芳,还有财务主管老周。

“老周今天下午是不是去镇里送报表了?”罗芬芳突然开口,她盯着墙上的挂钟,秒针走得比平时更响,滴答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三点半我去档案室拿土地流转协议,看见小刘在门口晃悠。”

小刘是合作社新招的文书,来三个月,平时总缩着脖子抄表格。

陈旭捏了捏眉心,突然想起前天在食堂听见的对话——小刘蹲在洗碗池边打电话,说“妈手术费还差三万”,声音抖得像被雨淋透的麻雀,带着哭腔。

“钓鱼。”他突然抬头,目光扫过罗芬芳和张律师,语气坚定,“我明天在会议上放风,说省农科院要和咱们合作开发香稻新品种。”他指节敲了敲桌面,木质敲击声清脆响起,“再让杨导帮忙,在财务室放份假的授权委托书。”

杨导是带着团队来拍文旅宣传片的,听说要帮忙,镜片后的眼睛立刻亮了:“我这有微型摄像机,藏在盆栽里绝对看不出来。”他摸出个纽扣大小的设备,金属质感在灯光下闪了一下,“今晚就能装好。”

第二天的合作社会议开得格外热闹。

陈旭故意提高声调:“省农科院的专家下周三到,到时候要签新品种培育协议,财务那边准备好授权书。”他余光瞥见小刘正低头记笔记,笔尖在本子上戳出个洞,纸屑落在桌面上。

深夜十一点,财务室的窗棂被月光染成银白。

小刘贴着墙根溜进来时,后背己经被冷汗浸透,呼吸急促,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

他记得陈旭说授权书锁在第三个抽屉,颤抖的手刚摸到钥匙串,窗外突然亮起刺目的白光——“不许动!”几个穿警服的人从盆栽后闪出来,小刘的手机“啪嗒”掉在地上,屏幕里的假授权书还亮着。

审讯室的白炽灯刺得人睁不开眼。

小刘缩在椅子上,喉咙动了动:“王经理说……说我只要拍两张文件照片,就给我妈凑手术费。”他突然哭出声,眼泪砸在胸前的工牌上,湿漉漉的声音让人心酸,“我没想害合作社,真的……”

陈旭站在单向玻璃后,看着小刘颤抖的肩膀。

罗芬芳递来保温杯,热气模糊了玻璃:“他爸妈在县医院,我下午去看过,老太太攥着我的手说‘这孩子最实诚’。”

“张律师。”陈旭转身对跟来的律师说,语气沉稳,“联系县医院,先垫十万手术费。”他又看向罗芬芳,“让小刘继续留在合作社,工资涨两百。”

罗芬芳愣住:“你不怪他?”

“怪他不如用他。”陈旭望着审讯室里不停鞠躬的小刘,”

与此同时,苏记者的调查有了进展。

她举着录音笔冲进办公室时,马尾辫上的银铃铛叮当作响,清脆悦耳:“那个王经理是李大勇以前包工程的老搭档!现在给宏发农业集团当说客,专门收地收专利!”她点开手机里的资料,屏幕闪烁着蓝光,“我查了,他们在隔壁县搞过类似的事,先伪造合同,再告对方侵权……”

“先别发。”陈旭打断她,指节抵着太阳穴,眉头紧锁。

窗外的峰林在暮色里若隐若现,像一幅没干透的水墨画,轮廓模糊却气势磅礴,“我们需要他手里的东西。”

第三天清晨,竹影摇翠的茶馆里,陈旭和王经理相对而坐。

青瓷茶杯腾起的白雾里,王经理的脸有些模糊,茶香在空气中弥漫。

陈旭推过去一个牛皮纸袋,纸面粗糙,摩擦声轻微。

“我知道你帮宏发收了三年地,知道你去年在赌坊欠了八十万。”他盯着王经理骤缩的瞳孔,语气平静却压迫力十足,“但我可以让经侦支队撤案——只要你交出他们威胁村民的录音。”

王经理的手指在桌下攥成拳。

半晌,他从公文包掏出一个U盘,金属外壳还带着体温,冰冷而坚硬:“录音在里面,包括李大勇说‘陈旭那小子迟早要栽’的原话。”

陈旭接过U盘时,窗外的山风掀起竹帘,吹得茶盏里的水荡起涟漪,水面映出他眼中的一丝决然。

罗芬芳在门外等他,手里的合同被风翻得哗哗响,风声穿过门缝,带着竹林特有的清香。

她看见陈旭朝她点头,便低头将U盘塞进随身的布包——那是她用旧床单缝的,里层还绣着朵歪歪扭扭的栀子花,针脚虽不规整,却透着家的温度。

回到民宿时,月亮己经爬上老樟树梢,树影婆娑,虫鸣如织。

陈旭打开电脑,U盘插入的瞬间,屏幕亮起幽蓝的光。

罗芬芳凑过来,指尖悬在播放键上:“要现在听吗?”

“明天。”陈旭关掉电脑,把她的手揣进自己衣兜,掌心传来的暖意让她心头一热。

山风卷着稻花香气钻进窗缝,吹得桌上的合同轻轻翻动,纸页声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望着妻子被月光照亮的侧脸,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重生那天,也是这样的晚风,吹得荒田的野草沙沙响。

而此刻,U盘里的录音文件正安静地躺在文件夹里,像颗埋在春土里的种子,只等春风一吹——便要破土而出,掀起漫天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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