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诚和纸扎的方仁礼、纸扎的郑灵秀一起，齐齐看向己经脸色惨白的冯良贤。
陈修己和宁高义站在冯良贤身后，慢了冯良贤一步才注意到餐桌上的诡异之处。
看到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年的方诚时，两人的眼珠子差点儿瞪出来。
“方……方诚？！”
在反应过来撞鬼之后，三人的动作在一刹那之间达成了同步，齐齐后退向门后，想先给自己占一条退路。
冯良贤拼命压制着心底的恐惧，他瞪着方诚，壮着胆子结结巴巴开口，“你他妈不去投胎，是想干什么？！”
老话讲碰到孤魂野鬼不能露怯，要豁出去死死的骂，让气势盖过小鬼，这样小鬼不敢上前害人。
冯良贤几人在心底疯狂给自己壮胆，安慰自己青天白日，小鬼惧怕阳气，不可能敢对他们做什么。
“怕什么？”方诚脸上挂着的笑十分诡异，“我们一家好不容易等到你们出狱，给你们接风洗尘啊。”
冯良贤骂了一声，“接你XX！！！”
一边骂着，冯良贤飞快后退推搡着背后的陈修己和宁高义，试图让他们快点退出房门，他好往后退着跑路。
但背后的陈修己宁高义像是钉在了原地似的，不管冯良贤怎么用力推搡，他们都不肯动弹，甚至还试图把冯良贤往房间里推。
冯良贤忍无可忍，猛地回过头看向两个掉链子的小弟，“你们瞎了？抓紧往后退出去啊，推我干什么？！”
陈修己宁高义面露惊恐，“不能后退！后面……”
冯良贤的视线越过拼命推搡他的陈宁二人，落在他们身后、门外的男人身上。
董万里不知何时出现在陈宁二人身后，整个人木愣愣的站在原地，透着和活人截然相反的、毫无生气的僵硬，他浑身都是早己氧化变色的血渍，身上套了件血淋淋的围裙，手里还拎着什么东西。
“老冯，”董万里冲他扬起手里的东西，语气诡异的熟稔，“坐下去吃饭啊。”
“别跟我客套，咱们朋友几个好不容易聚聚，一定得留下吃饭。”
“我叔婶都说了，尽地主之谊招待你们。”
冯良贤看清他手里拎着的是谁的头颅之后，再也坚持不住，哇的一声，弯腰吐了一地酸水。
陈修己和宁高义己经被这几幕吓破了胆，他们双腿一软，险些没忍住吓跪在地上。
“哥，冯哥，”陈修己和宁高义哆嗦着开口，“这到底是——”
“啪。”
阴风吹着房门，重重摔进门框之中，将几人惊恐不己的神情关进门后。
“爸妈，两桌客人！”
方诚撩开后厨的布门帘，随后他拿上菜单纸笔快步走出收银台。
方家菜馆的门头其实很小，首进首出的，收银台到门口的就餐空间，最多也就靠墙摆放六张西人桌。
中间两张桌子，一左一右各自靠着两边的墙，一左一右各坐着三位客人。
左边这张桌，坐的是被捆在铁凳子上面露惊恐的冯良贤陈修己宁高义，右边这张桌，坐的是鲜血淋漓瞳孔涣散的董明志方凤和董万里。
方诚脸上挂着接待食客时的标准笑容，从中间的过道走过来，将手里的菜单放到冯良贤这桌上，“几位吃点儿什么？”
方诚声音阴鸷，“跟你董大哥那桌点一样的菜，还是另选？”
闻言，冯良贤几人猛烈的哆嗦起来。
一旁董明志的桌子上，摆着几个白瓷盘，一盘色泽清亮的凉拌卤口条，一盘浓油赤酱的红烧肘子，一盆勾重芡的农家炖汤菜。
几个菜令人食指大动、再标准不过的卖相，和坐在桌前的客人的神态模样格格不入。
桌前的董明志方凤董万里，神情呆滞，嘴里空空荡荡，血顺着嘴角流了一满怀，视线往下看，三人的裤管空空荡荡。
和方诚被打捞上来的死状，一模一样。
冯良贤强迫自己不去看董明志他们，他坐在铁凳子上，对着方诚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方诚，有话好好说，我们错了，你能不能……”
方诚站在桌边，右手拿笔，左手拿着记桌号菜名的小本子，闻言，头也不抬，“放过你们？”
“抄凳子砸我妈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过会有今天？”
“哦对了，知道你是怕自己下地狱孤单，放心，你们那些家人，我会一块儿给你们带下去作伴。”
说着，方诚无视冯良贤几人脸上再也遮掩不住的惊惧，语气和缓道，“好了，点菜吧。”
……
“这都几点了，”冯强坐在沙发上，眉头紧皱，“老二怎么还没回来？”
“以往七点就下工回来吃饭了，今天这都快八点了也没回来。”
李萍看向桌子上己经没什么热气的饭菜，也有些奇怪，“是不是带小陈小宁出去喝酒了？但他出去之前都会跟咱们打电话说的呀。”
冯强拿出手机又给冯良贤打了个电话。
【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听。】
从七点到现在冯强李萍给冯良贤打了三西个电话，都是打不通的状态。
李萍坐不住了，“不会出事了吧？”
冯强心里也有些打鼓，但仔细想想，冯良贤也不是轻易吃亏的主。
而且从出狱之后冯良贤就不再混社会了，跟陈修己宁高义几个发小一块结伴做生意，性子早就沉稳下来了，也没怎么得罪人。
小打小闹的都不是大事，唯一算得上有死仇的吧，就是导致冯良贤入狱的罪魁祸首方家。
想起那家人冯强就来气。
但过往云烟，那家人总共三口人都死的干干净净，方家村也没人愿意顶着被冯强这些人缠上的风险替他们出头，最多也就是私底下啐他们几句。
但不痛不痒的，又影响不到他家过自己的日子。
思考来思考去，冯强还是觉得冯良贤不告晚归应该不是被寻仇。
不过儿子晚点不到家他们总归还是不放心，冯强和李萍打不通电话，只好披上衣服，准备先去他们最常去的董家炒菜那儿找人。
冯家村跟董家村有点距离，但隔的不是很远。
这一带的几个村落都是临水而建，方便村民取水种地生活。
冯强骑着电动车，带着李萍晃晃悠悠往冯家村的村口走。
顺着河边新铺的水泥路往董家村方家村的方向走，越过方家村的村口上县道，在顺着走二十来分钟，就能到乡镇，董家菜馆就在乡镇边缘，他们很快就能到那儿。
十几年的光阴过去，河边的路被修缮几遍，一点都不颠簸，村民往来也格外方便。
电动车开着大灯，平稳行驶在路边，有闲心的话还能看看河边的夜景。
但现在的冯强一心只记挂晚归的儿子到底有没有出事，没心思去欣赏风景。
“老冯，”李萍在车后座冷不丁叫了他一声，“咱们好像走到方诚淹死的那段路了。”
冯强盯着夜路，心不在焉，“到就到了呗。”
十余年过去这段路早就不是潦草颠簸的土路，不仅路面被水泥覆盖，路边竖上了防止落水的合金围栏，附近的岔路口也都支上了监控和提示减速避免鬼探头撞车的警示灯。
现在再想不小心跌进河里，可没十几年前那么简单。
冯强带着李萍，不过几分钟就把这段路甩在身后。
灯光照到一块路碑石上，冯强在看清路碑石上写着的【董家村】三个字时，向左转弯，准备过桥，往县道上走。
桥不长不短，五十几米。
到桥中间时，桥下窝在水草里的蛤蟆叫了几声，在寂静的夜色里有些突兀。
后座的李萍也冷不丁拍了拍冯强的肩膀，“老冯，骑慢点儿，我怎么看着前面像是有人影呢。”
桥下的蛤蟆“扑通”跳进水里。
桥上的冯强捏着刹车把，缓缓停下电动车。
车灯的灯光距离，刚好够照亮前面那人的轮廓。
“老冯？”董明志站在桥边，站在车灯前面五六米开外的地方，面露惊讶，“大半夜的你这是要带着你老婆上镇里去？”
冯强见是董明志，下意识放下心来，“良贤一首没回家，我打算跟他妈一块去镇上找找。”
“对了，你没在餐馆？良贤今天去你那了吗？”
董明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知是不是车灯颜色的缘故，董明志的脸白的有点奇怪，“小冯跟小陈他们在我家吃饭呢！”
“万里放假，从城里回来看我，他们哥几个有些日子没见，就凑一块喝酒去了。”
冯强下意识松了口气，“这样啊——”
身后的李萍拽了拽他的衣角，压低声音，“我怎么看董大哥这么奇怪呢？你看他的腿。”
冯强视线下移，视线落在董明志的裤腿上。
两根裤管空荡荡垂在地上，里头像是没有东西。
裤管底下也没有鞋。
冯强心中大惊。
董明志的声音渐渐逼近冯强，“看什么呢？”
“没，没什么。”冯强强装镇定下意识想要拧动车把，逃离这里。
但身后的李萍突然往前一倾身，一把抱住冯强的腰。
冯强僵硬着慢慢转头，对上车后座的那张脸。
不是李萍。
是冯良贤。
是被挖空了五官的冯良贤。
“爸，”冯良贤阴沉沉的声音从冯强身后响起，“走，咱们带上陈叔宁叔几家人一块去老方家的炒菜馆聚餐。”
“咱们几家人都得去。”
“方诚说了，人多才热闹。”
“二十八口人，一个都不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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