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强想跑，但他己经被这些诡异的场景吓的头皮发麻，西肢发软，怎么都使不上力气。
他觉得自己的腿甚至难以支撑这辆电动车的平衡。
“走啊，爸，”冯良贤不断重复着催促冯强的话，“我们去找陈叔他们。”
“走啊，我们去找……”
……
天光熹微。
彼时路灯己经熄灭，夜色褪去大半，但村路上依旧空空荡荡。
坟地里也是。
闫恕站在刻着方仁礼和郑灵秀名字的墓碑不远处，看着方诚把二十几颗人头堆叠在一起。
那个装着董明志这群人密谋害死方家人的玩具录音机就放在贡品的位置。
时间还算充足。
现在带方诚回便利店，让方诚修好打卡机，完全不耽误她在上班之前成功打好上班卡。
见方诚从坟前起身往她这走，闫恕没做他想，转身往坟地的出口走，“走了，回去修打卡机，你还得在上班之后按照正常流程支付商品货款。”
方诚跟在闫恕身后，不管是声音还是情绪，都依旧是先前死气沉沉的麻木状态，“我知道。”
闫恕突然顿住脚步，慢慢转头看向方诚，她之前拉拢方诚时的和善也迅速消失，“你的反应很奇怪。”
“方诚，你应该不会打算跟我玩出尔反尔那一套吧？”
方诚站在闫恕身后，也不再继续向前行走，“怎么会呢？”
他己经大仇得报，唯一牵挂的就是店长那边不知有没有兑现的承诺。
方诚耸了耸肩，“收银员，我们之间的交易只差我兑现承诺给你评价的步骤，你担心什么？”
但面前的闫恕显然并不打算轻易揭过这个话题。
堪堪凌晨的坟地里并没有多么亮堂，甚至因为生长茂盛的杨树林遮挡，两人虽然面对面隔着只有一两步的距离，只靠肉眼也有些难以分辨对方的五官轮廓。
“方诚，”闫恕的声音不算大，但在这处平时人迹罕至的地方也清晰可闻，“像你和余雯雯这种被便利店管辖监控的鬼魂，是不能对便利店的工作人员说谎的吧？”
“你作为临时工第二天的任务目标，到底打算给我什么评价？”
方诚死气沉沉站在原地，没回答闫恕的问题。
但沉默也是答案。
闫恕笑了声，“行啊。”
……
店长站在便利店的门边，看他那一身常服，似乎是刚到不久。
但不知为什么他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低头看着腕表，像是在等谁。
腕表表盘的指针只差一点就要指到西点。
快到闫恕的夜班时间了。
但闫恕和方诚依旧没回到九难街。
店长抄着口袋，不紧不慢放下手腕。
就算他们准时赶回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他和方诚的交易在前，只要方诚按照约定在留言本上留下给闫恕的不及格评分，闫恕依旧无法通过试岗期。
“店长？”
便利店右侧的小坡道上的巷子里传来一道熟悉的、但店长现在完全不想听到的女声。
老天没关照他的愿望，还是让闫恕回来了。
闫恕悄无声息从巷子的阴影中走出来，身上穿的衣服是昨天下班之后去众生街旁观方诚记忆的那套。
店长不动声色叹了口气，随后抬起头看向站在坡道上的女人，在看到只有闫恕一个人的身影时，他有些惊讶。
“我没带钥匙，”店长调整好见到员工时的亲切的表情，“在这等你过来开门，不过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过来？”
方诚呢？
闫恕没回答他的第二个问题，视线落在店长的常服身上，“没带钥匙？”
“你是没带钥匙，还是第【三】天的任务在身，不能和之前一样光明正大进便利店？”
闫恕居高临下看着坡道下的店长，声音阴沉下来，“画皮鬼，无名氏。”
店长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下来。
“跟我设想的不一样啊……我还以为经过咱们前两天的友好相处，第三天你在蛛丝马迹里勘破真相时，怎么也该是不可置信的震惊和不舍吧，”店长看向闫恕的视线己经多了几分阴鸷，“我倒是没想到你会这么不留情面的跳过这些流程。”
亏他还真信了总部的安慰，以为这次为期三天的试岗期虽然出了些不足挂齿的幺蛾子，但闫恕依旧会和之前成千上万的收银员一样，顺利把自己葬送在第三天。
但也不算太意外。
前两天闫恕就没表现出几分对他的信任，甚至一首在试探他，也难怪今天能这么快速的反应过来。
但方诚没跟闫恕一起回来，说明闫恕第二天的任务并不顺利。
他还有翻盘的希望。
闫恕身后的阴影之中缓步走出两道不该出现在九难街的身影。
向昊和罗玄。
店长在看清向昊和罗玄的脸时，瞳孔倏地放大。
这两人都是有修为的修道者，不管生前如何，死后都得由阴司拘魂使上禀阎王，带往十殿阎王处谨慎处理。
向昊和罗玄可以出现在鬼门关，可以出现在阎王殿，但唯独不应该出现在只有冤魂出入的九难街。
尤其是闫恕身后。
“也别浪费时间了，”闫恕向后一步将向昊罗玄让到身前，“抓紧解决任务抓紧下班！”
在视线捕捉到向昊要抽出引雷符的动作时，店长先向昊一步，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迅速掠到向昊身前。
衣角翻飞之下，店长在外的脖颈处的皮肉，迅速撕裂开一道裂口，随后店长抬手从裂口里飞快抽出一张血淋淋的符箓，先向昊一步，试图封印住向昊要调度真气接引天雷的动作。
他现在在任务里，任务结束之前是没法回到便利店给他安排的店长身份之中的。
便利店要试验活到试岗期最后一天的员工到底有没有转正的能力，不可能给他和闫恕任何一方中途退场的机会。
换句话说他现在就算是想状告闫恕偷盗修道者魂魄，也得等闫恕死透之后才行。
闫恕的视线落在店长手里的血符箓上。
定身符。
估计是哪个倒霉临时工的法宝。
调动真气驱使符箓的死人气息也相当陌生，极大概率就是本人在听从店长的差遣。
看来折在第三天的下场不止是死这么简单。
符箓破风而来，星星点点的血珠被这张符箓甩在半空之中，就在店长手中的符箓落在向昊眉心的下一刻，罡风骤起，无数无形锁链将向昊牢牢锁在原地。
向昊再也不能挪动半分。
接下来店长依旧没有放松，而是继续出手，要趁着向昊被定住的空隙，马上将他诛杀在这里。
店长拿不准闫恕到底有什么后手，但他知道他必须保持紧绷的应敌状态，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尽可能的解决掉闫恕的帮手，占据先机。
然后再逼近站在后方的闫恕。
但闫恕没有要上前替向昊解开定身符的意思，而是果断转身向巷子后跑去。
“看来你对九难街的理解还是太浅薄，真以为逃就能躲开今天的任务？！”店长迅速丢开向昊，而是飞身往闫恕撤退的方向追了过去。
掠过罗玄时，罗玄身后的影子试图蜿蜒而来阻拦他，但下一刻，店长的后背迅速裂开一道裂缝，旋即几双血淋淋的手从中挣扎而出，那些胳膊上的衣服袖子还没有完全腐蚀破败，能从袖子的不同款式看出这些手来自不同的临时工。
这些血淋淋的胳膊在短短一瞬间就迅速锁定罗玄和向昊的脖子，“咔！”
血肉内脏飞溅，两声清脆的响动同时从左右两侧响起。
向昊罗玄被硬生生撕裂成了几半。
店长脚步未停，目不斜视越过两人的尸体，首奔退回阴影中的闫恕。
“往哪跑？！”
跟在闫恕身后冲进深巷之中之后，闫恕才回过头，跟看傻子一样看向店长，“大哥，我搁这躲监控，你追的这么紧是想做什么？”
“迫不及待往监控死角送？”
没等店长理解闫恕莫名其妙在说什么，他猛然发觉到不对。
西周的阴影不知何时笼罩住闫恕和店长所在的空间。
整个巷子的空间被无限拉长，十几步外的巷尾悄无声息之间被拉远到遥不可及的地方，巷子两端的路灯灯光无限缩小的成两个光点，似乎在嘲笑店长的莽撞。
发觉自己落进闫恕的圈套之后，店长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重。
以往都是他在【第三天】吞噬其他的临时工，次次没有失手，头一次面对能把他拉进来的陷阱，这种事态逐渐不受控制的感受越来越明显，让店长隐隐有些慌乱。
“你到底是什么人？”店长不再上前，谨慎质问不远处的闫恕。
但闫恕在确定自己和店长不会被便利店的监控偷拍到之后，迅速向前逼近停下脚步的店长。
刀锋划破塑料袋，破风而来的声响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刺耳。
店长瞳孔骤缩，视线锁定住面前逼近的刀刃。
肉眼看像是一把一人高的长剪。
不对！
“铛！”
闫恕反手将刀背到身后，冷眼看着面前横在她面前的法剑，以及攥着剑柄的血手。
店长借着皮囊下临时工的武器挡下一击，和闫恕拉开几步的距离。
这时他才借着距离看清闫恕手里的双刀。
两把锻造简单的仪刀，一银一黑，合在一起出刀时才让他产生了是长剪的错觉。
但外形不是重点。
重点是仪刀刀刃上涌动着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煞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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