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身体绷得更紧。小花吓得又缩了回去。
沈云苓没再试图靠近。
现在应该先干嘛，听着肚子传来的咕噜声，对，先填饱肚子！
她转过身，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向屋子另一个堆满破烂的角落。
撅着屁股，也顾不上腰背的酸痛，伸手在那堆黑乎乎的筐篓里扒拉。
灰尘“噗”地扬起来，呛得她一阵猛咳。
好一会儿，手指才碰到一个半瘪的麻布袋，拎出来抖了抖，里头只剩浅浅一层糙米，灰扑扑的，一股子明显的霉味首冲鼻子。
行吧，总比没有强。
她在瘸腿桌子底下扒拉出一个豁了口的破瓦罐，旁边还有小半桶浑浊的水。
她拎着瓦罐到门外，就着那点浑水，用袖子使劲擦着罐子内壁，勉强蹭掉些陈年老垢。舀了点水回来，把瓦罐放在那三条腿都不稳的破桌上。
小心翼翼地把那小半袋发霉的糙米倒进罐子里，又舀起浑浊的水倒进去。
她拿起旁边一个破木勺，一遍遍搅着，舀起浑浊的水倒掉，再加新的水。
来回折腾了好几次，水总算不那么黑得吓人了。
沈云苓把瓦罐端到院子墙角石头垒的小灶上，灶膛里只有冷灰。
幸好前世老家是乡下的，烧火还是没问题。
她蹲下身，在柴草堆里扒拉出点细枯枝和干草叶，塞进去。要怎么点火？火折子？这也没有呀！
左扒拉右扒拉，终于摸出两块打火石，试着点火。
“嚓…嚓…嚓…” 冰冷的石片撞击，只溅起零星几点火星。
她耐着性子，又试了一次。
火星终于落在干燥的草绒上，冒起一缕细细的青烟。
她赶紧凑近，鼓起腮帮子，小心翼翼地吹气：“噗…噗…” 青烟渐浓，终于，“呼”地一下，一小簇橘黄的火苗颤巍巍地窜了起来。
跳跃的火光映亮了沈云苓汗津津的脸，也照亮了角落里两个孩子惊疑不定的眼睛。
小石攥着饼的手依旧没松，只是眼神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
小花从哥哥臂弯里悄悄露出半张脸，看着火苗和瓦罐。
沈云苓顾不上他们，全神贯注盯着那点可怜的火苗，小心往里添细柴。火稳了点，才把瓦罐架上。
“咕嘟…咕嘟…” 水滚了，灰扑扑的米粒在浑浊的水里翻滚。
一股子米熟了的微香混着更冲的霉味散开。沈云苓用破木勺慢慢搅着，防止粘底。
熟了就行，能填肚子就行。
粥熬得稀得能照见人影，好歹是熟了。
沈云苓灭了火，扶着桌子喘了半天，才拿起豁口破陶碗，舀了小半碗滚烫的稀粥。
她端着碗，走到角落，离两步远停下，蹲下身。
把碗放地上，拿起破木勺舀了点粥，凑嘴边使劲吹：“呼…呼…” 吹得差不多了，才把勺子递向小花。
“小花乖，” 声音放得极轻，“来，先喝点，垫垫肚子。”
小花吓得往后缩。
沈云苓的手停在半空，没动，就看着她。
僵持了几秒。
小石喉咙滚动了一下。小花怯怯地探出点脑袋，小鼻子抽了抽，眼睛盯着那勺粥。
“来，不烫了，尝尝？”
沈云苓又往前送了送。
小花犹豫地看看哥哥紧绷的侧脸，又看看粥。
饿劲儿占了上风，她伸出枯瘦的小手，一把抓住沈云苓的手腕，像是怕她反悔，然后凑上去，飞快地嘬了一口。
温热的稀粥下肚，她立刻又嘬了两口，小嘴吸得飞快。
沈云苓让她喝完勺里的，把碗轻轻推过去：“慢点喝，还有。”
她抬起头，看向小石：“小石，你也饿坏了吧？喝点粥。”
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充满戒备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得像砸在地上：“阿姐以后……不会再抢你们的吃的了。”
小石身体猛地一震，攥饼的手松了一丝。
他死死盯着沈云苓，像是在分辨这话是真是假。
他看看妹妹正急切地喝着粥，看看地上冒热气的破碗，再看看沈云苓平静的脸。
胃里饿得首抽抽。
终于，在小花“吸溜吸溜”的声音里，小石极其缓慢地松开了那只攥饼的手。
他没扔，而是用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掰下指甲盖大小的一小块。
然后飞快地把剩下的大半块饼塞回墙角破草席下一个小凹陷里。
就在草席掀开的一瞬间，沈云苓眼尖地瞥到，那草席底下，除了饼，好像还压着个深褐色的东西的一角，边缘磨损得厉害，像是……书皮？
小石动作快得像受惊的兔子，饼塞回去，草席盖好。
他低着头，不看沈云苓，把手里那小块硬饼放进粥碗里泡着。
拿起那把破木勺，舀起一点泡着饼的浑汤，小口小口地喝起来，安静得过分。
沈云苓看着小石闷头喝粥的瘦弱背影，又看看身边小花努力吞咽的样子，心口堵得发慌。
这两把枯柴似的小人儿，眼里不该只有恐惧和麻木。
一股狠劲儿猛地从心底窜上来，烧得她眼睛发亮。
必须改！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不为别的，就为这俩瑟瑟发抖、等着她护着的小崽子！吃饱穿暖，脸上有笑，眼里有光！
那草席底下惊鸿一瞥的深褐色书角，像根小钩子，在她翻腾的脑子里轻轻挠了一下。
那是什么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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