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兄弟临安遭困厄 行者古寺授机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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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兄弟临安遭困厄 行者古寺授机宜

 

兄弟临安遭困厄 行者古寺授机宜

诗曰:

御营寒刃锁精忠,铁衣浸月隐锋锷。

佞相藏机织密网,孤贞未改抱霜柯。

沧溟曾渡云帆远,旧梦犹悬碧浪多。

且敛龙鳞待雷起,长河终涌贯星河。

书接上回,十兄弟截杀金使之谋事泄,秦桧闻报,怒不可遏,拍案叱道:“竖子敢尔!”即矫诏遣中使持节,调破虏军移屯临安,更易牙牌,易名“御营宿卫”。盖其意非真欲护驾,实欲置十兄弟于彀中,徐图构陷,以翦和议之梗也。

刘锜得诏,掷之于案,按剑叹息。时暮霭沉帐,烛影摇红,环视帐下十兄弟,皆赳赳武夫,面有愤色。刘锜抚剑顾众,目若寒星,徐徐道:“诸位试观此诏,岂是寻常调戍?”众皆默然。

“你等素以忠义自许,前日金使过境,竟瞒我而欲截杀之。今秦桧既得其谋,矫诏调军,名曰‘宿卫’,实则囚笼!秦桧之奸,可比秦赵高指鹿为马;秦桧其狠,甚于李林甫口蜜腹剑。昔岳鹏举以首忤奸,屡遭谗沮;李伯纪以刚见忤,远谪岭南。今和议方炽,秦桧权倾朝野,诸位若效匹夫之勇,挥拳相抗,实为自投罗网!”

十兄弟或按刀,或握拳,皆作色。刘锜复缓言道:“我非教诸位屈节,实乃审时度势。今官家惑于秦桧之说,满朝主和者十之八九。若执意抗命,一则损国威于外,金使见我军自相鱼肉,必轻我无人;二则堕奸计于内,桧得借口‘诸将跋扈’,更可名正言顺削我兵权。”

言罢,以剑鞘叩案,金铁铿然,正色道:“然隐忍亦非屈服!昔勾践卧薪,韩信受辱,皆为有日可乘。《吴子》有云:‘用兵之要,必先察敌情。视其仓库,度其粮食,卜其强弱,察其天地,伺其空隙。’今且暂敛锋芒,入临安后,当如鱼游深渊,饮食有节,进退有度,莫与校尉争杯盏,勿同僚属论短长。待我暗结忠义之士,访求北地消息,若得北伐之机,或官家稍悟,则万马齐喑可变为雷霆万钧!”

十兄弟闻言,或抚膺长叹,或咬牙握刃,终皆颔首。

破虏军既抵临安,隶于御营宿卫。按宋之兵制,天下之兵大抵分三:曰禁军,曰厢军,曰乡兵。以禁军为最要,乃天子之亲卫,掌守京畿、备征戍,总隶殿前司、侍卫亲军司,合称“两司”。禁兵者,精锐之选也,皆择材武勇力者充之,分隶捧日、天武、龙卫、神卫等军,号“上西军”,战则先锋,守则垣屏,诚国家根本之兵。

然破虏军虽隶“御营宿卫”之名,实与禁军之制相去霄壤。按制,御营宿卫本为扈从车驾、拱卫宫禁之任,当择精壮甲士,给良甲利兵,月廪钱粮皆优渥。然秦桧阴掣其肘,既罢“御营司”而归枢密,更将破虏军编入冗滥之列:所授众人职衔虽曰“巡徼”,实则司临安城西市、南陌等僻巷夜巡,所拨士卒皆羸弱癃疾,持戈者半为跛足,执戟者多缺齿牙;更兼糗粮匮绌,月仅支粟三斗,碎米掺沙,炊时蛆虫浮于釜底;器械朽钝,刀枪多缠麻絮御锈,弓矢半折其弦,拉满则折,十中无一可用。

秦桧召十兄弟入相府,但见其高踞堂上,神色倨傲,目光如霜,冷言道:“汝等既入御营宿卫,当知此乃官家亲点,身负重任之职。御营宿卫者,皆为陛下心腹之佐,爪牙之兵,所司之务,关乎陛下安危,社稷兴衰。宫省之内,乃天子起居之所,安危所系;宸极之侧,系一国之根本,尊严所在。汝等宿卫于此,需昼夜警惕,丝毫不得懈怠。稍有差池,便是对陛下不忠,对社稷不义。诸将年少轻狂,当知君臣之礼,莫学绿林习气。”

赵飞闻听,双眉戟张,怒目圆睁,身微前倾,势若雷霆将发。蔡俊见状,心下暗忖不妙,乃潜身抬左足,蹑其右踵,目若寒电,疾视其面。更急按其腕,阻其躁动,若缚惊马,唯恐其失智妄为。

众人佯作唯唯而退,出得府门,皆道:“这秦桧,表面冠冕堂皇,实则假重任之名,将我等束缚。如此杂务,分明是有意刁难,何谈关乎社稷安危。”

荏苒旬月,秦桧又增其晨夜之操,每更鼓三通即起,负石登城,至鸡鸣方歇。石重逾百斤,肩压血痕,跌者断胫;又广其刍牧之役,驱士卒于钱塘江畔刈苇,霜刃割肤,日中不辍。营中庖厨仅煮菜羹,无盐无薪,士卒吮菽饮水,面无人色。更有甚者,秦桧令人以破虏军旗旆为市井酒肆幌,每宴胡商,必悬于檐下,笑谓:“此乃我朝精锐,护我大宋门庭!”胡商佯赞,实则窃笑,士卒见之,羞愤填膺,几欲裂眦。

然十兄弟,谨守刘锜旧诫,纵心中愤懑难平,亦敛容屏息,暂隐锋芒。张节每巡营,必抚士卒背道:“我等今处困境,所历之苦,不言而喻。然诸位试思,北地父老于金人铁蹄之下,日夜翘首以盼王师,望能解其倒悬之苦。我等若因一时艰难而溃,谁当克复中原重任?万望诸位坚守。”

刘彬则暗中遣心腹,于市井购得盐豉、麦饼,夜分饷士卒,低语道:“此非我等私财,乃江南义士所赠。诸位且存此念,天道循环,岂无昭雪日?”更有善医者,采草药煎汤,遍疗冻伤折骨之卒,营中虽怨,然上下同心,未曾露隙。秦桧一时难以寻觅可乘之机,遂将此事放慢。

时十兄弟值旬休,张节复言及武松事,众皆兴往访之。赵飞奋臂急道:“日日说那武松旧年英武,俺耳根都生出茧子了!今日定须亲见其人,方不负这许多闲嚼!”众人皆笑。

众人安步当车,于途中买些酒食,至六合寺。入得寺中,但见古木参天,清幽静谧。武松正端坐院中,由沙弥为其栉发。只因武松虽在六合寺出家,但仍未剃度,依旧做头陀装扮。时有香客异之,作诗赞曰:

此僧形骸殊俗类,灰面蓬头混市尘,

刀林剑雨浑闲戏,尘海浮沉任转轮。

腥风犹带英雄气,蓬鬓偏生烟火身,

若问行藏经几许?半袈裟外半凡人。

武松见张节引人而来,急呼沙弥整其衣发,亟裹戒箍。起身来迎,众人看时,好一个行者,但见:

躯干魁伟;相貌奇崛。

目若寒刃;眉似铁皴。

胸臆开张,犹显江湖气;语声朗澈,自带虎豹音。

肝胆烈烈,若金刚降世;筋骸棱棱,似煞星踞林。

前发半遮眉骨,乱若蓬蒿;后鬟斜掠颈侧,散如衰草。

皂布首裰皱似秋潭;杂绦束腰斑若断霞。

额间戒箍锈作暗金,恍罗汉怒目;身上僧衣补苴斑驳,浑铁甲凝霜。

张节率先上前,躬身行礼道:“武伯父,小侄又来叨扰。此番与兄弟们一同前来,皆仰慕伯父威名己久,特来拜会。”言罢,引众次第见礼。

武松逐一打量众人,喜逐颜开,道:“皆是英发少年郎!诸位贤侄远来,鞍马劳顿,可安泰否?”张节未曾回应,杜旭接言道:“蒙武叔垂问,途路却无苦。然今在临安,来之殊为不易。”武松诧然,回视张节道:“此话怎讲?你等本在庐州,怎又到临安?”

张节苦笑,正欲解释,赵飞己上前,叫道:“七哥且住!谁耐烦你絮絮叨叨,先前因再后果,没个一时半刻哪能到头?还是俺跟武大叔说!”

武松一怔,忽又笑道:“你这小子冒冒失失,却似俺李逵兄弟秉性!来来来,且听你道始末原由。”

赵飞能有几多心机?便把截杀金使之事全盘托出。武松闻听,哑然失笑,道:“你等忠勇之心,固然可嘉,然行事莽撞,全无周全之策,实乃年少轻狂之举。截杀金使为家国大事,岂可不慎?细究起来,你等有三不智:

其一,不知彼之实。金人狡黠谲诈,金使过境,护卫必定森严。你等未详察敌情,便贸然图之,无异于以卵击石。

其二,不知己之虚。今朝廷和议之声甚嚣尘上,必有金国内应潜伏其间。你等行事,恰似于众目之下,尚不自知。

其三,不知上之心。官家数次北伐,皆为外抚将心,内安民意,何时曾想光复故土?你等仅凭一腔热血行事,纵侥幸截杀金使,金人必兴师问罪,官家为求苟安,岂肯保全你等?”

众人听后,皆面露惭色,方知行事不密。

武松见此,不复多言,唤来小沙弥整桌布菜,沙弥见全是荤腥,掩鼻而走。众人只得自己摆布,筛酒对饮。

酒过三巡,武松言及秦桧机阱,众人皆敛容屏息,倾耳静听。

武松环视诸人,道:“秦桧奸猾,所设机阱必隐且毒。欲破此局,当行‘三察三稳’之法。”

“其一,察言观色,稳其心神。与他人相接时,察其言、观其色、度其微。若其忽设似常实诡之问,或情过热络、过冷,皆当警省,务须稳心,不可自乱。譬如彼假意问安,实探众心,你等但淡然应之,谢其‘垂问’,言现有安置皆安,忠忱不二可也。

其二,察事析理,稳其行止。受命所委之事,当细辨其中是否有诈。若事违常理,或致军伍相争、身家危殆,尤须慎之。如令你等与他军启衅,断不可莽为。当以婉辞推之,曰‘军规有度,须奉明令,不可擅动’。暗中查其委事本意,若果为秦桧挑衅之谋,可留其迹以备考。

其三,察人度势,稳其立场。须辨秦桧侧近之党,谁为腹心、谁可转圜。若有诱你入其党者,当守其节,不卑不亢。可言‘忠忱在朝,但求正途报国,不涉党争’。若能巧借其人传虚言惑秦桧,令其误以为你等己控,尤妙。然此步须慎之又慎,稍有差池,满盘皆溃。”

众皆颔首,若有所思。张节执礼道:“伯父高见,我等谨记。”

武松道:“破秦桧之局,毫厘之差可误大局。你等日常当勤察多思,互为警省。如此方得潜龙渊中,暗蓄其力,待时一击。”

众人畅饮多时,武松突然有感而发,吟道:

海外曾浮万里槎,星霜历尽始还家。

金銮不是英雄冢,且向樽前拾落花。

众人愕然,杜旭执壶为武松添酒,试问道:“叔父忽发此语,莫非是欲告知我等,于此受困,并非穷途末路,而当另觅他途?”

武松笑而不答,只以箸轻叩杯沿,其声叮咚作响。众人愈发好奇,张节拱手道:“伯父,为何不可明言?即便祸福相依,亦望伯父能稍露端倪,以解我等之惑!”

武松先道:“机缘未至。”

张节正欲追问,忽听有人道:“武二哥可在?”众人闻之,皆举目而望。一人昂然阔步而入,其状甚伟,非比寻常。但见:

肩分虎背,蕴千钧之力;腰挺熊躯,经百炼之牢。

月白锦袍,难掩铮铮铁骨;浑如铁胎,巧裹熠熠锦绡。

毡笠斜簪,衬青鬓之短劲;目如寒隼,破云涛之渺茫。

瞳藏星斗,可辨人间善恶;光射斗牛,能分世上炎凉。

行来踏浪,每一步含三分雅韵;步动生风,两袖间带万丈豪情。

恍若沧波驯浪客,恰似碧海弄潮儿。

行止间,涛声隐隐;举动中,云气扬扬。

颔下虬髯,梳而雨顺;唇边短鬓,映以霞娇。

经霜历雪愈沉稳,半为渔郎半英豪。

看他仪容非俗客,分明曾渡万重潮。

武松一见此人,大喜,起身迎道:“童威兄弟,如何是你?多年未见,风采更胜往昔!”言罢,转身向众人道:“诸位贤侄,此乃‘出洞蛟’童威。”

复又环指众人,道:“此为张节、杜旭、李敬,皆我梁山之后,张节为张骠骑之子,杜旭为杜总管之子,李敬为李大官人之子。余者皆是他几人结义兄弟,皆为少年俊才。”

数人急忙趋前,谨拜谒童威。童威容色欣然,目光温然,环遍顾众,道:“诸位贤侄,观你等英气勃发,有当年梁山之遗风,忠义之气一脉未坠,诚梁山之幸、大宋之幸也!你等以义气相契,结此同袍,世间难觅此谊。忆昔梁山一百零八人聚义,高擎替天行道大纛,纵横江湖,威震西方,何其壮哉!今你等禀承梁山之后,当使此忠义之气,代有传续,愈彰愈光。”

众皆相顾,目中尽显慰悦自豪之色。复入席,把盏言欢,席间气氛愈炽。

正是:古寺喜逢海外客,共话豪情意韵长。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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