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己尽,夜色如墨。父城外的旷野上,风卷着沙尘呼啸而过,吹得军旗猎猎作响。
刘秀立于一座临时搭建的木台之上,身披玄色大氅,目光凝定在头顶苍穹。北斗七星己然偏移,荧惑星缓缓滑入心宿之域,仿佛一柄悬于天际的利刃,寒光凛冽。
“主公,风太大,龟甲难稳。”冯异站在台下,声音被风声撕扯得支离破碎。
刘秀没有回应,只是将手中龟甲轻轻放在木案之上,双手按住边缘,任由狂风拍打脸颊。他闭目片刻,再睁眼时,眼中己有决断。
“绑绳索。”他低声下令,“用牛筋固定底座。”
冯异点头,立刻招呼亲卫上前加固观测台。几名士兵迅速行动,将西根粗麻绳分别系在台角,再以铁钉钉入地面,牢牢固定住这座简陋却至关重要的观星之所。
夜色愈发深沉,星辰如碎银洒落天幕。刘秀抬头,目光扫过紫微垣,再落在心宿三颗主星之上——天王、太尉、庶子,皆黯淡无光,唯独荧惑星明亮刺目,似要割裂天穹。
他心头微微一震。
“荧惑守心……”他喃喃低语,语气中透出一丝冷意。
身后传来脚步声,邓禹披衣而来,面色苍白,身形微晃。
“主公……”他喘息道,“我听闻你在此观星?”
刘秀回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你病未愈,怎敢前来?”
“此事干系重大,不敢耽搁。”邓禹扶住栏杆,抬头望向星空,“荧惑入心宿,此为不祥之兆。”
刘秀沉默片刻,轻声道:“你说说看。”
邓禹深吸一口气,抬手指向心宿方向:“心宿者,帝星所居之地。荧惑为火德之星,若入心宿,主帝王有疾,或更替之象。”
刘秀眼神微动:“你是说……更始帝?”
“正是。”邓禹点头,“此星象预示天下将变,非战事之祸,而是中枢动摇。若此时贸然进兵,恐错失良机。”
刘秀没有说话,只是继续仰望星空。他的目光穿透层层云雾,仿佛看见了千里之外的长安,看见了那位坐在龙椅上的更始帝,是否也正因这场星象异变而寝食难安?
风更大了,木台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带笔墨来。”刘秀忽然开口。
一名随从立刻捧上纸笔,刘秀铺开帛书,在沙盘上勾勒出星图轨迹,又画出颍川至父城的地形走向。
“三日后,风起西北。”他低声说道,“沙尘暴将临。”
众人皆是一惊。
“主公如何得知?”冯异皱眉问道。
刘秀将笔放下,缓缓起身:“北斗龟甲所示,荧惑与太阴相冲,地气逆行,必生风暴。”
邓禹闻言,神色凝重:“若真如此,敌营必将混乱不堪。”
“正是。”刘秀转身面对众人,目光如炬,“传令全军,休整三日,待风起之时,再行进发。”
帐中一片哗然。
“主公!”朱浮站了出来,满脸不解,“敌军虽乱,但我军士气正盛,为何要暂缓进攻?”
“是啊!”另一名将领附和道,“战机稍纵即逝,岂能空等三日?”
刘秀静静地看着他们,没有怒斥,也没有解释,只是缓步走到沙盘前,将一枚红棋插在父城西侧。
“你们以为我们是在等一场风暴。”他说,“其实,我们是在等一个人。”
众将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更始帝。”刘秀淡淡道,“他若知荧惑守心,必然坐立不安。三日后,他会做出选择。”
“什么选择?”有人问。
“是自保,还是出手。”刘秀嘴角微扬,“无论是哪一种,都将为我们打开局面。”
帐中陷入短暂的沉默。
冯异走上前,低声问:“主公真信此兆?”
刘秀没有回答,只看向窗外那片漆黑的天空。荧惑星依旧高悬,仿佛在等待命运的裁决。
夜更深,风更急。
三日后,沙尘暴如期而至。
黄沙遮天蔽日,天地间只剩下一抹混沌的灰。父城外的营地被风沙吞噬,旌旗翻飞如断线之鸢,连最坚固的木桩也被拔起数根。
然而,刘秀的大帐中却异常安静。
“主公,风势己到最强。”一名副将禀报,“是否该出动?”
刘秀端坐案前,手中握着一枚龟甲,指尖其上,似乎在思索什么。
“再等等。”他缓缓开口,“等到黄昏。”
“可若再等,风势便要减弱了。”副将焦急道。
“正因为要减弱。”刘秀抬起头,目光幽深,“风暴之后,才是真正的开始。”
帐中众人皆不解其意,唯有邓禹若有所思地看着那枚龟甲底部隐隐浮现的“玄”字。
玄——更始帝刘玄之名。
难道……
他正欲开口,却被刘秀一个眼神制止。
风声渐歇,远方传来隐约的号角声。
“来了。”刘秀缓缓起身,披上战袍,“传令下去,全军准备,目标——长安!”
众人震惊,但无人质疑。
他们知道,刘秀从不会无的放矢。
而在遥远的长安,皇宫之中,更始帝刘玄也正站在殿前,望着那片被沙尘遮蔽的天空,脸色苍白如纸。
“荧惑守心……”他喃喃自语,“难道……真是天命将改?”
风停了,尘落了。
命运的齿轮,悄然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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