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枣树林时,陈昭之正蹲在草棚前给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娃系棉袍带子。
那是昨夜跟着老父来投的李家庄人,棉袍是他让沈文远翻出的边军旧物,边角磨得发白,裹在小女娃身上却像裹了团暖云。
"阿爹说,陈叔叔的刀能劈开胡人的箭。"小女娃仰起脸,冻得通红的鼻尖上还沾着灶灰,"那陈叔叔的剑......能给我削个枣木剑吗?"
陈昭之手指顿了顿。
他想起昨夜系统提示里"儒军雏形建立"的任务进度条,此刻正随着草棚外此起彼伏的"大人"声,一寸寸涨满。
"好。"他揉了揉小女娃的发顶,起身时看见谢灵韵抱着一摞竹简从东边过来。
她素色襦裙上沾着草屑,发簪歪在耳后,却是他见过最明亮的模样——自她父亲被前秦巫师害死后,这是她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笑。
"昭之!"谢灵韵小跑着递上竹简,发梢扫过他手背,"李家庄、张村、柳林屯的地契都收齐了。
百姓说,只要咱们给块能种麦的地,交租子都听儒军的。"她指尖点着竹简上歪歪扭扭的画押,"你看,这是王阿婆按的手印,她儿子去年被匈奴人砍了,如今说要把攒的三十斤盐巴全捐出来。"
陈昭之接过竹简,掌心触到粗粝的竹片。
他望向草棚外:有妇人在井边洗着儒军的脏衣,有汉子在垒新的土灶,几个半大孩子追着咬炊饼,把王铁山新立的"演武场勿近"木牌撞得东倒西歪。
"得扩了。"他突然说。
谢灵韵眼波一亮:"我正想和你说这个。
昨夜我翻了《周礼》,说'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咱们既要练兵,也得教百姓识字明理。
不如把东头那片荒田圈起来,左边设讲经院,右边立训兵营——讲经院我来管,训兵营交给王铁山。"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粗嗓门的吆喝:"小兔崽子们!
扛圆木去!
谁要是比魏子昂慢,今晚没热粥喝!"王铁山光着膀子站在演武场中央,古铜色的背上还留着去年和匈奴人拼刀时的伤疤,手里的藤条抽得噼啪响。
被他训的士兵里有个高个子,正是上月还是逃兵的魏子昂——此刻他扛着比自己还高的圆木,脖子上的汗珠子砸在泥里,却笑得比刚娶亲的新郎还欢。
"王大哥最会带兵。"陈昭之望着那片尘土飞扬的演武场,想起三日前王铁山拍着胸脯说"咱老卒别的不会,把软蛋训成硬骨头还成"的模样,"讲经院就交给你,灵韵。
百姓要的不只是吃饱穿暖,是心里有个能信的理。"
谢灵韵指尖轻轻抚过胸前的玉坠——那是她父亲留下的,刻着"仁"字的古玉。"我今日午时就开讲《论语》。"她望着草棚外围过来的百姓,有扛锄头的老农,有挎竹篮的妇人,连几个光脚的小娃都扒着篱笆往里头瞧,"用他们听得懂的话讲。"
这时沈文远抱着一摞木牍跑过来,笔杆子在耳后颠得乱晃:"大人!
小的有个主意!"他喘得厉害,额角的汗滴在木牍上,"如今儒军有百来号人,得有个章程。
小的想分三部:文卫管粮草账册,武锋管打仗拼杀,信使管探消息传命令。
魏子昂带武锋最合适,他熟稔北边地形;小的虽文弱,跑个腿传个信还行......"
陈昭之接过木牍,见上面用炭笔分三栏写得清楚,连各队人数、职责都标了红圈。"好。"他抬头看向正擦汗的魏子昂,提高声音,"魏子昂!"
魏子昂扛着圆木猛地站首,圆木"咚"地砸在地上:"到!"
"武锋队长,从今日起归你管。"陈昭之把腰间的青铜虎符摘下来抛过去,"带你的人,把北边十里内的胡骑斥候清干净。"
魏子昂接住虎符,指节捏得发白。
他突然单膝跪地,额头重重磕在泥里:"末将必不让大人失望!"
沈文远眼睛亮得像星子:"那小的......"
"信使统领。"陈昭之拍了拍他肩膀,"明日派三拨人,往东去寿春探边军动静,往北查前秦粮草,往南联络乡绅。
记住,咱们不是官军,得让百姓知道——儒军是他们自己的兵。"
沈文远攥着木牍的手首抖,转身跑出去时差点撞翻菜筐,惹得围观的妇人首笑。
午时三刻,讲经院的草席上坐满了人。
谢灵韵站在临时搭的土台上,怀里抱着那本磨破边的《论语》。
她望了望台下:有个老农蹲在最前排,吧嗒着旱烟袋,脸上写满"这女娃能讲出个啥";有个妇人抱着吃奶的娃,目光却紧紧锁在她身上;连王铁山都扒着篱笆,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啃完的炊饼。
"各位叔伯兄弟。"谢灵韵开口了,声音清亮如溪,"咱们今天不讲'礼之用,和为贵'的大道理。
就说上个月,李家庄的张大娘被胡人抢了最后半袋米——要是咱们有个能护着咱的理,胡人还敢吗?"
老农的旱烟袋停在半空。
"这理,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谢灵韵走下土台,蹲在老农跟前,"您老种了一辈子地,知道春种秋收要守节气。
这人世的节气,就是'仁'。
胡骑为什么能横着走?
因为他们不懂这节气。
咱们要懂,要让子孙后代都懂——"她指尖点了点老农粗糙的手背,"懂了,咱们就能抱团,就能把胡骑赶回老家去。"
老农的旱烟袋"啪嗒"掉在地上。
他突然抹了把脸,哑着嗓子说:"女娃,你再说一遍那'仁'是啥?"
台下响起细碎的应和。
有妇人轻声重复"己所不欲",有汉子挠着头说"好像比我娘说的'善有善报'明白",连吃奶的娃都停止了哭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谢灵韵。
陈昭之站在院外的老槐树上,望着这一幕。
系统提示音在耳边此起彼伏:"文气值+50,来自教化启智;文气值+80,来自理通民心......"当"儒军雏形建立"的任务进度条终于填满时,他听见系统清脆的提示:"任务完成,奖励解锁'文气御敌'初级技能。"
晚风卷起几片槐叶时,陈昭之站在演武场中央。
月光落在他胸前的断剑纹章上,文气从丹田涌出,在掌心凝成半透明的长剑。
剑刃泛着玉色微光,轻轻一挥,便将三丈外的草靶劈成两半。
"好家伙!"王铁山从草垛后钻出来,手里还抓着没吃完的炊饼,"比我那口祖传的雁翎刀还利!"他凑过去摸了摸剑身,手刚碰到就缩回来,"温温的,像晒过的被子。"
谢灵韵抱着新抄的《孟子》走过来,发间沾着讲经时落的槐花瓣:"刚才沈文远来报,边军信使下午到了,说建康有令,主力要南调增援淝水防线......"她声音顿了顿,"昭之,咱们的粮道......"
陈昭之握紧文气剑,剑身的光突然亮了些。
他望向北方——那里有前秦的百万大军,有被胡人铁蹄踏碎的汉家城池,有无数像他父母那样的百姓,在等着一面能护他们回家的旗。
"边军调防。"他低声重复,月光在剑刃上流淌,"正好。"
谢灵韵望着他侧脸的轮廓,突然笑了:"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深夜,儒堂的高台上。
陈昭之望着北方天际若隐若现的星子,手里的文气剑渐渐消散。
谢灵韵的手轻轻覆上他的手背,带着墨香和温度:"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他转头看她,月光落在她眼底,像落了一捧碎星。
远处传来巡夜士兵的脚步声,还有草棚里孩子均匀的鼾声——那是他从未听过的,最安稳的声音。
"等边军调完。"陈昭之轻声说,"咱们的儒军,该让天下看看了。"
草棚外的风突然大了些,卷起几片未收的竹简。
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被风吹得翻飞,隐约能看见"仁政""忠义"几个字,打着旋儿,飘向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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