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养心殿的宫道,在花卿義脚下延伸,像一条铺向断头台的黄泉路。每一步都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每一次心跳都像在胸腔里敲着丧钟。苏培盛在前面引路,脚步轻快,脸上挂着那副万年不变的、近乎谄媚的笑容,偶尔还回头“宽慰”她两句:
“禧常在放宽心,皇上最是和善不过。您啊,就安安稳稳地研个墨,递个笔,眼睛放亮些,手脚麻利些,保管无事。这可是天大的体面呢!” 他尖细的嗓音在空旷的宫道上回荡,听在花卿義耳中却如同催命符。
“**和善?苏公公您怕不是对和善有什么误解?西爷那张苦大仇深脸,跟‘和善’沾边吗?体面?这体面给你你要不要啊?!**” 花卿義内心疯狂吐槽,脸上却只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是…谢苏公公提点…”
越靠近养心殿,那股无形的、属于帝王威权的沉重压力就越发明显。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一种…属于无数奏折堆叠、无数决策下达的冰冷肃杀之气。殿门前守卫的御前侍卫,腰挎长刀,目不斜视,如同冰冷的石雕,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煞气。
花卿義感觉自己的小腿肚子都在抽筋。她死死攥着袖口,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用疼痛来对抗那几乎要将她压垮的恐惧。
“**稳住!花小刀!记住!你是哑巴!是木头人!是莫得感情的研墨机器!只要管住嘴(心)!熬过这一关!就能回去继续装鹌鹑!**” 她拼命给自己洗脑。
踏入养心殿高高的门槛,一股更加浓郁的墨香混合着龙涎香的沉稳气息扑面而来。殿内光线比外面稍暗,巨大的紫檀木御案后,端坐着那抹明黄色的身影。雍正正埋首批阅奏折,眉头紧锁,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首线,眼下的青黑在殿内略显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重。他周身萦绕着一种近乎实质的疲惫和…压抑的烦躁。整个殿宇空旷而肃穆,只有朱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角落里西洋座钟单调的滴答声,营造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
苏培盛轻手轻脚地走到御案侧前方,躬身低语:“皇上,禧常在到了。”
雍正头也没抬,只是几不可查地“嗯”了一声,手中的朱笔未停。
苏培盛对花卿義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上前。
花卿義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她深吸一口气,用尽毕生演技,努力控制着发软的双腿,以一种近乎挪动的速度,悄无声息地走到御案旁侧专门为伺候笔墨设的小案几前。案几上己经备好了上好的松烟墨、端砚、清水,还有几支大小不一的紫毫笔。
“**研墨…研墨…我会!当年拍古装剧学过!**” 她内心自我打气,颤抖着手拿起那块沉甸甸的墨锭,又拿起盛着清水的白玉小盂。她学着记忆中剧组道具老师教的样子,往砚台里倒了一点水,然后开始小心翼翼地、顺时针地研磨起来。
然而,恐惧让她的动作僵硬变形。墨锭在砚台里发出“嘎吱嘎吱”刺耳又难听的摩擦声,在寂静的大殿里显得格外突兀!
“**卧槽!这什么破墨锭!跟石头似的!怎么不出墨啊?!**” 花卿義内心急得冒火,手上动作不由得加重了几分,摩擦声更响了!
御案后,雍正批阅奏折的笔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眉头蹙得更紧。
“**完了完了!吵到老板了!**” 花卿義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放轻动作,但手抖得更厉害了。墨汁倒是渐渐磨出来了,只是浓淡不均,还溅了几滴乌黑的墨点在她靛蓝色的袖口上,如同丑陋的污迹。
她偷眼瞟了一下御案。雍正依旧没抬头,但周身那股低气压似乎更沉了。花卿義大气不敢出,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磨,内心弹幕成了唯一的宣泄口:
“**西爷您这工作量…看着比996还狠啊!这奏折堆得跟小山似的!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使唤!您老悠着点啊!小心过劳死…呸呸呸!童言无忌!**”
“**这墨…味道还挺好闻?松烟墨?纯天然无添加?就是太费胳膊了!研墨这活儿…绝对是古代十大酷刑之一!**”
“**苏公公您别杵在那儿笑了!笑得我发毛!过来帮帮忙啊!**”
“**这养心殿…好安静…安静得能听见我的心跳声!咚咚咚!跟打鼓似的!西爷您听见了吗?求求您千万别听见啊!**”
时间在煎熬中一分一秒地流逝。花卿義感觉自己像个上了发条的木头人,机械地重复着研墨的动作,精神高度紧张,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就在她快要被这无声的压力逼疯时,雍正终于批完了一本奏折,将朱笔搁在了笔山上。
他微微后仰,靠在宽大的龙椅椅背上,抬手揉了揉紧锁的眉心,闭目养神。那眉宇间浓重的疲惫几乎要满溢出来。
花卿義见状,内心小人儿立刻开始蹦跶:“**机会!递笔!表现的时候到了!**” 她连忙放下墨锭,在小水盂里飞快地涮了涮手,用干净的软布擦干(动作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笨拙),然后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支看起来最常用、笔尖的紫毫笔,屏住呼吸,踮着脚尖(旗鞋真碍事!),以一种近乎朝圣的姿态,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递到雍正手边。
“**笔来了!西爷!您老请用!小心手滑…**” 内心祈祷。
雍正闭着眼,似乎并未察觉。花卿義捧着笔,僵在原地,递也不是,收也不是,尴尬得脚趾抠地。
“**大哥!您倒是接一下啊!我胳膊都酸了!**” 内心哀嚎。
就在她手臂开始微微发抖时,雍正终于睁开了眼。那双丹凤眼带着一丝刚脱离公务的疲惫和冷冽,目光随意地扫过她递到眼前的笔,又落在她因为紧张而微微发白、额角带汗的小脸上。
他没有立刻接笔,而是看着她,那眼神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仿佛在评估一件新奇的物品。
花卿義被这目光看得头皮发麻,手抖得更厉害了。那支笔在她手中微微颤动,笔尖的紫毫也跟着轻轻晃动。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研墨递笔啊?!快接啊!再不看奏折大清就要亡了!**” 内心疯狂吐槽,脸上却努力维持着恭敬温顺。
雍正似乎几不可查地扯了一下嘴角(也可能是她的错觉?),终于伸手接过了笔。他的指尖不经意间划过花卿義微凉的手背,那触感让花卿義如同被烫到般猛地一缩手!差点把旁边小案几上的水盂碰翻!
“**卧槽!静电?!还是西爷您自带高压电?!**” 她内心尖叫,赶紧死死低下头,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胸口。
雍正似乎并未在意她这点小失态,提笔蘸了蘸她刚磨好、浓淡还不太均匀的墨汁,继续批阅下一份奏折。
花卿義刚松了一口气,正准备退回小案几后继续当木头人,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雍正刚刚打开的那份奏折上,几个龙飞凤舞、带着明显谄媚气息的大字——“臣年羹尧谨奏”!
**年羹尧!华妃的哥哥!那位权倾朝野、功高震主、最后被雍正收拾得凄凄惨惨的年大将军!**
轰——!
花卿義的脑子瞬间炸了!原主的记忆碎片和看剧的深刻印象如同开闸洪水般汹涌而出!这位爷可是个狠角色,更是华妃最大的靠山!想到华妃,想到昨晚那盒毒点心,想到自己那番“激情开麦”…新仇旧恨夹杂着对这位未来“炮灰”的复杂情绪,如同野火燎原,瞬间点燃了她内心的弹幕库!
“**卧槽!年大将军!活的!行走的军功章兼未来的‘狡兔死走狗烹’代言人!**”
“**这奏折…又是请安折子吧?拍马屁都拍出花儿来了!‘皇上圣明烛照,臣感激涕零’?啧啧啧,文采斐然!奥斯卡欠你一座小金人!**”
“**西爷您批得这么认真?‘朕安’?就这?您老就不能多写几个字?比如‘爱卿辛苦了’或者‘朕知道了’?哦对,您老惜字如金,回复‘朕知道了’都算长篇大论了!**”
“**华妃娘娘那么嚣张,一半靠您宠,一半靠这位好哥哥撑腰吧?兄妹俩一个鼻孔出气!都不是好东西!**”
“**西爷啊西爷,您老现在批他折子批得挺顺手,不知道将来抄他家、赐他死的时候,心里有没有那么一丝丝不得劲儿?**”
内心的吐槽如同脱缰的野马,奔腾不息,火力全开!她甚至忘了自己身处何地,忘了旁边坐着的是谁!
就在这时——
“喵呜——!”
一声娇憨又带着点不满的猫叫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养心殿死寂的宁静!
花卿義被这突如其来的猫叫吓得浑身一哆嗦!猛地回过神!只见一只通体雪白、唯有尾巴尖儿带着一点橘色的御猫,不知何时溜达到了御案旁。它似乎对雍正专注于奏折、忽略了它感到不满,正用毛茸茸的大脑袋亲昵地蹭着雍正的龙袍下摆,试图引起注意。
雍正被这毛茸茸的触感打断,眉头微蹙,低头看了一眼脚边撒娇的肥猫(似乎是叫“雪狮子”?),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花卿義的目光却被另一幕吸引——那只肥猫蹭着蹭着,尾巴一甩,好巧不巧,正好扫到了她刚放在小案几边缘、还没来得及盖盖子的白玉水盂!
“**不要——!**” 花卿義内心发出一声绝望的呐喊!
晚了!
只见那精致的白玉小盂被猫尾巴一扫,重心不稳,“哐当”一声脆响!从案几边缘翻落下来!
花卿義下意识地伸手去捞,却只捞到一片空气!
哗啦——!
半盂清水混合着几点残余的墨汁,如同天女散花,精准无比地泼洒在御案之上!更糟糕的是,几滴浑浊的水珠,不偏不倚,正溅在雍正刚刚批阅好的、写着“年羹尧谨奏”的那份奏折上!瞬间洇开几团刺眼的污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白玉小盂在地上滴溜溜打着转儿。肥猫“雪狮子”似乎也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喵”的一声跳开,窜到柱子后面,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尾巴尖儿。苏培盛脸上的笑容瞬间僵死,眼珠子瞪得溜圆!
花卿義保持着徒劳伸手的姿势,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内心那绝望的哀嚎响彻云霄:
“**完了!芭比Q了!彻底凉透了!水泼御案!污了奏折!还是年大将军的奏折!西爷!华妃!年羹尧!我这是把三大BOSS一次性得罪光了啊!**”
“**死猫!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你蹭你的龙袍!扫我的水盂干嘛?!**”
“**苏公公!救命!快帮我求情!说我不是故意的!是猫干的!对!都是猫的错!**”
她僵硬地、一点点地抬起头,如同生锈的机器人,看向御案后。
雍正缓缓地、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朱笔。他抬起头,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实质寒冰,穿透殿内凝固的空气,精准地、沉沉地落在花卿義那张瞬间惨白如纸、写满绝望和“吾命休矣”的小脸上。
那眼神里,没有怒火,只有一种深沉的、令人骨髓都冻结的冰冷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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