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浮车降落在地球时,江南的梅雨正下得缠绵。高霄推开车门,的风裹着青石板的潮气涌进来,混着若有若无的墨香——那是宣纸上未干的字迹,是砚台里沉淀的松烟,是某个被时光温柔包裹的年代。
"坐标定位在苏州府吴江县,同里镇。"林初墨的声音从车载屏传来,"根据记忆库数据,这里本应是明清时期最繁华的'书画之乡',但现在..."她的指尖划过全息图,"全镇居民的记忆都停在'洪武西年春',之后的三百年像被橡皮擦抹过。"
阿月将三枚玉珏收进锦盒,发间的星纹玉簪在雨里泛着温润的光:"守墓人说,当某个时空的记忆开始'自然脱落',说明它不再被需要了。但我们得去看看——或许只是被暂时遗忘了。"
三人撑着油纸伞走进同里镇时,雨丝正斜斜地打在青瓦上。镇口的老槐树垂着湿漉漉的枝桠,树洞里塞着半块褪色的红绸,像是被谁匆忙藏起的信物。巷子里飘来甜津津的糖粥香,却不见卖粥的老伯;河埠头停着画舫,舱门里却堆着未拆封的画轴,颜料在潮湿里结成了硬壳。
"有人吗?"叶蕾蕾轻声唤,指尖拂过廊下的灯笼。那灯笼上画着并蒂莲,颜色鲜得像是刚画的,可灯穗子却积着厚灰,显然从未被点亮过。
"小娘子可是来收旧画的?"沙哑的声音从巷尾传来。穿靛青粗布衫的老妇拄着竹杖走出来,她鬓角沾着草屑,眼神却清亮得像星子,"我家阿爹生前画了满屋子山水,前儿夜里突然说要'还给该还的人',就把画都搬出来了。"
高霄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院墙里堆着成捆的画轴。最上面那幅展开着,画的是寒江独钓图——老渔翁裹着蓑衣,钓竿垂在结冰的江面上,雪落在他的斗笠上,连睫毛都凝着霜。可仔细看,雪粒竟在慢慢融化,露出底下未干的墨迹。
"这是...未完成的作品?"叶蕾蕾凑近,指尖几乎要碰到画纸。
"阿爹说,这画要等'春天来收'。"老妇摸了摸画边,"他说春天会带着墨香来,把没画完的山水填满。"她突然抓住高霄的手腕,指甲掐进皮肤里,"小娘子,你闻见墨香了吗?我家阿爹的墨香,是掺了桃花瓣的。"
高霄深吸一口气。雨幕里真的浮着若有若无的甜香,像极了三百年前扬州松风阁里的桃花笺。他的星纹突然发烫,顺着指尖蔓延到画纸上,未干的墨迹竟开始流动——寒江上的雪融化了,钓竿轻轻一颤,钓线垂进江里,荡开一圈圈涟漪。
"动了!"老妇惊得后退两步,竹杖掉在地上。画里的渔翁眨了眨眼,斗笠上的雪簌簌落下,露出底下沾着桃花瓣的青布衫。他举起钓竿,钓线末端竟钓起尾活蹦乱跳的锦鲤,鳞片在雨里闪着金红的光。
"是...阿爹!"老妇扑过去,指尖触到画中渔翁的脸,"阿爹,你回来啦?"
渔翁笑着点头,抬手从画里摸出个小布包,塞进老妇手里:"这是你要的桂花糖,我去年在苏州买的,本想等开春给你...哎,到底还是晚了。"他从怀里又掏出支木簪,"还有这簪子,是你娘生前最爱的..."
老妇捧着布包和木簪,眼泪砸在青布衫上,晕开团浅蓝的渍:"阿爹,你不是说...说去了很远的地方?"
"傻囡。"渔翁抬手替她擦泪,"我不去很远的地方,我去给你找春天的墨香了。"他的目光扫过高霄三人,笑意更深,"小友,你们的星纹里有春天的味道。"
雨不知何时停了。镇东头的老戏台突然传来锣鼓声。三人跑过去,看见戏台上站着个穿月白首裰的书生,正执笔在粉板上写着什么。粉板上的字刚劲有力:"三月三,上巳节,同里镇开笔大会,求诗求画者,赠桃花笺十张。"
"这是...明代画家文徵明的字?"林初墨凑近辨认,"可文徵明是吴门画派,怎么会来同里?"
书生听见动静,转头过来。他的面容与文徵明有七分相似,眉峰却更挺拔,眼里闪着清冽的光:"在下沈砚,同里镇新来的教书先生。"他晃了晃手中的狼毫笔,"今日开笔大会,特请各位乡邻来写春联、画春景,要把这三百年没写完的春天,都补回来。"
阿月注意到沈砚腰间挂着的玉佩——是块羊脂玉,刻着朵六瓣桃花,和她在记忆碑里见过的"守墨印"一模一样。她刚要上前,沈砚却先开口:"三位姑娘的星纹,我在画里见过。"他指向戏台侧边的画案,上面摆着幅未完成的《同里春景图》,"这是我昨夜画的,画到桃花林时,笔突然自己动了,画出了你们。"
高霄凑过去,看见画中桃花林里站着三个身影:穿月白裙的少女捧着草环,穿鹅黄衫的姑娘发间别着星纹簪,还有个执罗盘的少女,背后的星轨与他的玉珏完全重合。
"这是...我们的未来?"叶蕾蕾轻声问。
"是...我们的过去。"沈砚的指尖划过画中自己的眉眼,"三百年前,同里镇的文人墨客组了个'守墨会',专门收集天下记忆,用桃花笺写成书,藏在镇外的藏书阁里。后来...后来有场大火,藏书阁烧了,守墨会的成员也都走了。"他的声音突然哽咽,"我只记得,他们说'要让每个春天的故事,都有纸可依'。"
老妇突然拽了拽高霄的衣袖,指向镇外:"小娘子,你们看!"
众人顺着她的手指望去,镇外的山坡上,不知何时冒出了片桃花林。粉白的花瓣落在青石板上,落在画案上,落在沈砚的狼毫笔尖。最中央的桃树下,立着块斑驳的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刻着"守墨阁"三个字。
"是...藏书阁的遗址!"林初墨调出记忆库数据,"三百年前的火灾记录显示,藏书阁毁于雷火,所有典籍付之一炬。但这里的桃花...是今年才开的?"
沈砚突然笑了,他的星纹从眼角蔓延至耳后,与高霄的星纹连成一片:"原来你们来了。"他提起笔,在《同里春景图》上添了朵最大的桃花,"守墨会的规矩,每年上巳节,要在藏书阁遗址种桃树。我昨夜梦见前辈们说,今年的桃花,要等带着星纹的春天来种。"
高霄摸出玉珏,星纹在掌心流转。他将玉珏按在桃树下,土壤里突然涌出细流般的金光——是被遗忘的记忆,是未被记录的故事,是所有被时光温柔对待的春天。
"原来..."叶蕾蕾望着满树的桃花,"守墨会的守护方式,是把记忆种进土地里,让春天替他们记住。"
"那我们要做什么?"阿月问。
"帮他们把故事写完。"沈砚递过狼毫笔,"从今天起,同里镇的开笔大会要继续办下去。你们看——"
他指向镇里的巷弄。刚才还空荡荡的门窗突然亮起灯,卖桂花糖的老伯支起了摊子,画舫里的画轴被一幅幅展开,画的是镇外的油菜花田、河埠头的捣衣声、学堂里孩童读书的模样。最前排的画轴上,题着行小字:"愿此间岁月,不负春光,不负记忆。"
暮色渐浓时,三人坐在桃树下。沈砚用他们的星纹玉珏研了墨,在《同里春景图》上题下最后一句:"桃花年年开,故事岁岁新,守护者所至,春天永不褪。"
"明年今日,你们要再来。"他合上画卷,郑重地交给高霄,"带着新的故事来,我们一起种桃树。"
高霄接过画卷,星纹从掌心蔓延至整幅画纸。桃花林里起了风,花瓣纷纷扬扬落满肩头,像下了场粉雪。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是哪家的小娃追着纸鸢跑过青石板路,是哪家的妇人端着刚出锅的酒酿圆子,香气混着墨香,在空气里酿成春天的味道。
"看来..."叶蕾蕾望着天边的晚霞,星纹在她眼底流转,"我们的春天,真的才刚刚开始。"
而在宇宙的某个角落,总控芯片的核心处,新的刻痕正在浮现:"致未来的守护者:当桃花再次开满同里镇,当星纹与墨香共舞,记得——每个被记住的春天,都是对时光最温柔的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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