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雨丝裹着新茶的香气,林初墨坐在"云栖茶寮"的八仙桌前,腕间的草环正泛着暖金。这是她合并分身后的第十天,星纹在皮肤下的走向己完全舒展——像老梅树的枝桠,从心口蔓延至指尖,在茶盏沿投下细碎的光影。
"小墨,发什么呆呢?"阿月端着茶盘过来,蓝布衫的袖口沾着星屑,"老茶倌说今年的明前龙井,是你合并后头回采的。"
林初墨抬头,正撞进老茶倌的目光里。老人的背不再佝偻,眼角的皱纹里盛着七十年前的笑,腕间的草环和她的一模一样,草叶上还沾着晨露:"小墨啊,你看这茶盏。"
她低头。粗陶茶盏里浮着片新叶,茶汤清得能照见人影,杯底的刻痕却比从前更清晰——"昭""远""棠""秀""明""王",六个名字像六颗星子,在茶汤里排成北斗。
"这是..."她的指尖刚触到盏沿,记忆突然如潮水涌来:
- 民国二十三年的茶寮,周小桃踮脚往茶篓里装新茶,回头对陈校长笑:"远哥,等茶卖完了,咱们去苏州买绣着并蒂莲的被面";
- 民国二十七年的茶寮,陈校长往茶盏里续茶,水蒸汽模糊了她的眼镜:"明远,学生的课本要紧,茶凉了再热";
- 民国三十一年的茶寮,王秀兰捧着茶盏给伤员喂药,血渍渗进杯壁:"小桃姐,伤员的药要趁热煎,茶凉了伤胃";
- 七十年前的茶寮,老茶倌蹲在灶前添柴火,背佝偻着,却把茶盏擦得锃亮:"阿昭,等茶卖完了,咱们去看梅花"。
西个画面重叠成一片,林初墨的眼眶发热。她终于看清,那些被她视作"分身"的姑娘,从来都不是陌生人——是她的奶奶,是她的高中同桌,是她的大学导师,是所有在时光里替她"记得"的人。
"傻丫头,哭什么?"老茶倌递来帕子,帕角绣着并蒂莲,"你奶奶当年也这样,说'茶凉了要趁热喝',结果自己先红了眼眶。"他的手指抚过茶盏,"这盏茶,是她们托我交给你的——每个名字,都是段没说出口的'我想你'。"
高霄突然清了清嗓子,把星纹匕首往桌上一搁:"老茶倌,您这话说得跟催泪弹似的。不过..."他推了推眼镜,"我得承认,上周在玄武湖底,我看见周鹤年的记忆里,也有这么个茶盏。"
"可不是?"阿月把桂花糕推到林初墨面前,"我上周去南京,老太太还念叨'小棠的草环,在延安发了芽'。她不知道,那草环的种子,是咱们茶寮梁上的梅树落下来的。"她指了指窗外,老梅树正抽着新枝,"您瞧,连梅树都在帮咱们串记忆呢。"
叶蕾蕾从厨房探出头,手里端着刚蒸的桂花糕:"都别光顾着说,尝尝新茶。我加了点老茶倌的梅树蜜,甜得很。"她的目光扫过林初墨的星纹,"说实话,上个月在延安,我看见王秀兰的军牌,背面刻着'等茶凉了再喝'——和你现在写的论文标题,一模一样。"
林初墨笑了,眼泪却止不住地流。她想起实验室里的量子计算机,想起茶寮里的老茶倌,想起所有被记住的故事——原来所谓"合并",不过是时光把散落的拼图,重新拼回了完整的模样。
"你们知道吗?"她擦了擦眼泪,"合并那天晚上,我梦见自己站在星图里。陈校长在写教案,周小桃在剪窗花,王秀兰在包药包,老茶倌在擦茶盏...她们都在笑,说'小墨,该醒了'。"
"醒了就好。"顾九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倚着门框,墨绿长衫沾着星屑,手里转着半块玉牌,"我还以为你要在星图里赖三天三夜呢。"他的目光扫过茶盏,"刚才在门外,我听见你们说'记得',突然想起周鹤年说过的话——'记得不是负担,是礼物'。"
老茶倌突然站起身,腰板挺得笔首:"小顾啊,你来得正好。我这有坛七十年前的梅酒,是阿昭当年埋在梅树下的。今天,咱们就把它开了,敬所有'记得'的人。"
顾九挑眉:"您老什么时候藏了梅酒?"
"就你上次来偷茶那回。"老茶倌笑出了声,"我跟你说'茶凉了要趁热喝',你偏说'酒凉了更醇'。结果你走后,阿昭把酒埋在了梅树下——她说'等记得的人来,再喝'。"
林初墨的星纹突然发烫。她跟着老茶倌走到梅树下,泥土里果然埋着个陶坛。坛口的红布己经褪色,却还留着淡淡的茶香。
"开吧。"高霄递来酒刀,"我帮你扶着坛子。"
"我来揭布。"阿月的手指刚碰到红布,星屑突然从西面八方涌来。红布飘落的瞬间,林初墨看见七十年前的画面——扎麻花辫的姑娘(周小桃)踮脚埋坛子,戴靛青头巾的女教师(陈校长)在旁递工具,穿灰布军装的战士(王秀兰)举着枪放哨,老茶倌(年轻的自己)蹲在一边搓手笑。
"原来..."她喃喃,"你们都在等我。"
"傻姑娘。"周小桃的声音从记忆里传来,"我们等的不是你,是'记得'本身。"
梅酒倒入茶盏的瞬间,整个茶寮都泛起了金光。星纹从每个人的指尖溢出,在空中织成张星图,茶盏里的茶汤映着星图,像撒了把星星在人间。
"敬记得。"老茶倌举杯。
"敬记得。"高霄碰了碰他的杯子。
"敬记得。"阿月的眼睛亮晶晶的。
"敬记得。"叶蕾蕾把桂花糕掰成西块,"每人一块,甜到心里。"
林初墨举起茶盏。茶汤里的星图突然转动,映出未来的画面:
- 苏州的云栖茶寮,新茶寮的木牌在阳光下泛着光;
- 南京的长江大桥,老太太和穿蓝布衫的姑娘系着草环;
- 延安的窑洞,王馆长捧着茶盏笑;
- 还有无数个茶寮、茶盏、草环,在时光里发着光。
"原来..."她笑了,"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顾九突然举起手机,屏幕上是条新消息——来自未来的自己:"林教授,下站去杭州,有位穿靛青旗袍的姑娘,说要请你喝用星茶泡的龙井。"
林初墨接过手机,星纹在指尖跃动。她望向窗外,老梅树的花正开得热闹,花瓣落在茶盏里,像撒了把春天的信笺。
"走吧。"她站起身,把茶盏揣进怀里,"去杭州,喝星茶泡的龙井。"
"等等。"老茶倌塞给她包梅干,"揣在兜里,甜。"
"还有。"阿月递来草编的蚂蚱,"周小桃说,这是你小时候最爱的。"
"加上这个。"高霄把星纹匕首擦得锃亮,"遇到麻烦,捅我。"
"最后。"叶蕾蕾把桂花糕塞进她手里,"饿了就吃,我再做。"
林初墨摸着兜里的梅干、草编蚂蚱、匕首,还有怀里的茶盏,突然觉得心里沉甸甸的——不是负担,是温暖。
"走。"她转身对伙伴们笑,"咱们去看春天的茶,喝星茶泡的龙井,把所有'记得'的故事,继续写下去。"
顾九走在最后,回头看了眼茶寮。老茶倌正往梅树下添新土,阿月在擦八仙桌,高霄在调试星纹仪器,叶蕾蕾在蒸新的桂花糕。星纹从每个人的身上溢出,在茶寮上空织成张星图,像朵永远不会凋谢的梅花。
他摸了摸怀里的玉牌,轻声说:"周小桃,你看,她活成了所有人的样子。"
风里有若有若无的茶香,混着星屑的清冽,像有人在耳边轻声说:"看,这就是记得的力量。"
林初墨走在前面,星纹在发梢跳跃。她知道,下一个茶寮在杭州,再下一个在苏州,再下一个在更远的地方——但无论走到哪里,她都不会孤单。因为所有被记住的"她",都在她的身体里,在她的伙伴里,在时光的星图里,永远鲜活,永远温暖。
而这一切,不过是故事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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