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无声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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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无声的告别

 

深夜。沈府最深处一间布满灰尘、极少启用的密室。空气里弥漫着陈旧的木头和铁锈的味道。一盏昏黄的汽灯,在墙壁上投下摇曳而巨大的影子。

沈知微被侍卫长“请”到了这里。她穿着素净的深蓝色布衣,乌黑的长发简单束在脑后,脸上没有任何脂粉,只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带着一种历经风暴后的沉静与决然。她知道,决定命运的时刻到了。

厚重的铁门在她身后关上。密室里,只有她和沈文渊两人。

沈文渊背对着她,站在一张蒙尘的方桌前。他穿着便服,背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异常高大,却也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和苍老。他不再是那个叱咤风云、令人生畏的军阀,更像一个疲惫不堪的老人。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父女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没有愤怒,没有指责,没有哀求。只有一片沉重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沈文渊的视线在女儿脸上停留了很久,仿佛要将她的样子深深印刻在脑海里。他看到了她眼中的沉静和决绝,也看到了那深埋的疏离。最终,他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

他走到方桌前,拿起一个沉甸甸的紫檀木小匣子。匣子古旧,上面雕刻着繁复的花鸟图案。他打开匣子,里面赫然是:

一支小巧玲珑、却泛着幽冷蓝光的勃朗宁M1906袖珍手枪(俗称“掌心雷”),旁边是压满子弹的两个备用弹夹。

几根沉甸甸、黄澄澄的金条。

一枚水头极足、温润通透的羊脂玉佩——那是沈知微生母留下的唯一遗物。

沈文渊将匣子推到沈知微面前。他的动作有些僵硬,手指微微颤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几下,仿佛有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他只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干涩、沙哑、却字字千钧的字:

“活着。”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艰难地吐出后面半句,那声音低沉而沉重,带着一种托付江山的决绝:

“…顾砚舟,护好她。”

没有多余的解释,没有离别的叮嘱,只有这六个字,包含了一个父亲在乱世中,能给予女儿的最后、也是最沉重的庇护和祝福。活着,是底线;托付给顾砚舟,是他唯一能为她选择的、可能通向光明的生路。

沈知微看着眼前的匣子,看着父亲那张瞬间苍老了十岁的脸,看着他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痛惜、决绝和那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哀求。所有的恨,所有的怨,在这一刻,似乎都凝固了。她终于彻底看清了父亲那扭曲“父爱”背后,那沉重如山的、悲剧性的内核。

她没有哭,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深深地、对着眼前这个给予她生命、又禁锢她半生、最终选择放手的男人,弯下了腰,鞠了一躬。

这一躬,是告别。告别沈家大小姐的身份,告别黄金的囚笼,告别这令人窒息的父权。这一躬,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的情绪,是对生养之恩的最后致意,是对这份扭曲父爱的无声了断。

鞠躬完毕,沈知微首起身,眼神己是一片澄澈的坚定。她拿起那个沉甸甸的匣子,紧紧抱在怀里,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向密室那扇沉重的铁门。背影挺首,脚步沉稳,没有一丝留恋。

铁门在她身后缓缓关上,隔绝了密室内的昏暗灯光,也隔绝了那个站在光影交界处、仿佛瞬间被抽空了所有精气神的、孤独的父亲身影。

沈文渊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昏黄的灯光将他巨大的影子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如同沉默的雕像。许久,一滴浑浊的泪,终于从他刚硬的脸颊滑落,无声地砸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

无声的告别,割裂了血脉,也割裂了一个时代。父女之间那条名为“家”的纽带,在这一刻,彻底断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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