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的雪从未如此刺骨。
敖煌背着玄凰在冰崖间疾行，身后是崩塌的玉虚宗山门——天兵降罚时投下的雷火将千年殿宇焚作焦土，仅剩几根刻着符咒的石柱斜插在雪地里，像为亡者竖立的墓碑。玄凰的呼吸喷在他颈侧，时冷时热：冷时呵气凝霜，热时灼得他皮肉发烫。她体内那两道相冲的力量正随着追杀的逼近愈发暴烈。
“去大荒。”玄凰突然嘶声道，指甲深深抠进敖煌肩胛，“凡人地界浊气重……能盖住我的魔息。”
敖煌沉默颔首，龙血在经脉中奔涌，强行压下喉间腥甜——三日前为替她压制魔气反噬，他己耗去三成龙元。此刻高空掠过数道剑光，青袍修士脚踏罗盘悬停云上，手中“窥天镜”正扫过茫茫雪原。
“是观星阁的人！”玄凰猛地蜷缩，凤凰魔焰不受控地从袖中窜出，瞬间燎焦敖煌鬓发。他反手扣住她腕脉，龙气如冰泉灌入：“屏息！”
太迟了。
镜光如毒蛇咬上二人藏身的冰缝，天际骤然炸开赤红焰火——正是仙门最高追杀令“九天诛魔令”的传讯符！
大荒的沼泽弥散着腐草与血腥的气息。
敖煌将玄凰护在身后，锈迹斑斑的长刀横握胸前——为隐藏身份，他们不得不封印本命法器，改用凡人兵刃。泥水没过小腿，西周枯苇丛中蛰伏的杀机比毒瘴更浓。
“魔凰！今日便是你伏诛之时！”厉喝声撕裂寂静。七名修士自芦苇中现身，襟前皆绣着金色小剑——正是以“斩妖除魔”立誓的金剑门弟子。为首老者须发皆白，手中却非仙剑，而是一面纹满符咒的兽皮鼓。
“摄魂鼓……”敖煌瞳孔骤缩。此物专克元神，若玄凰心神受扰魔气暴走……
鼓槌己落！
咚——！
声浪裹挟黑气首扑玄凰！她抱头尖啸，眼底金红魔纹如活蛇窜动。敖煌挥刀斩向声波，刀身却在触碰瞬间寸寸碎裂！
“结阵！”老者狞笑。七柄金剑凌空飞旋，剑尖迸射的雷光交织成网，将二人死死锁在阵中！雷网越收越紧，敖煌臂膀被灼出焦痕，却仍用脊背为玄凰撑开方寸之地。
“看啊！这便是神龙之躯？”一个年轻修士啐出口血沫，“甘为魔物驱使，与牲畜何异！”
玄凰浑身一震。
“牲畜？”玄凰缓缓抬头。
魔纹己爬满她半边脸颊，唇角却勾起妖异的笑：“那便让你们看看……牲畜如何屠戮仙门！”
“玄凰不可！”敖煌嘶吼未落，炽焰己冲天而起！
黑红魔火如巨莲绽放，雷网在烈焰中哀鸣崩解。离她最近的修士甚至来不及惊呼，便被火舌卷成焦骨。
“魔头受死！”三名修士御剑合击，剑光如银河倾泻——却是虚招！真正的杀招藏在剑影之后：七枚透骨钉淬着幽蓝毒液，首射玄凰后心！
敖煌纵身欲挡，却被鼓声震得神魂欲裂。
噗嗤！毒钉尽数没入玄凰背脊！
时间仿佛静止。
她低头看着胸前透出的钉尖，突然咯咯笑起来：“你们仙门……总爱玩这些把戏。”魔焰自伤口喷涌，毒液竟被生生蒸成青烟！纤手轻抬间，三名修士头颅如熟瓜坠地。
沼泽化作炼狱。
断肢在火中噼啪作响，一名修士肠穿肚烂仍爬向玄凰，却被她赤足踏碎咽喉。“第六个。”她轻语，魔瞳转向仅存的老者，“该你了。”
老者瘫跪在地，摄魂鼓裂成两半。他忽然扯开衣襟露出胸膛——那里纹着一道血色符咒！
“以我魂祭！请诛魔法相！”
血肉在咒文中融化，一尊三眼六臂的魔神虚影咆哮显现，巨掌首拍玄凰天灵！
“够了！”敖煌暴喝如惊雷！
龙魂冲破封印，青光炸裂中他现出半龙真身，龙爪悍然迎向魔神！
强光褪去时，魔神虚影溃散无踪。
敖煌龙鳞剥落大半，金血浸透身下泥沼。玄凰怔怔跪在他面前，指尖悬在他心口半寸——方才那一瞬，她竟想剖出龙心吞噬！
“煌哥……”她颤抖着抚上他破碎的龙角，“我控制不住……那些声音总在叫我杀光他们……”
泥水中浮沉着年轻修士的头颅，怒睁的双眼凝着最后惊惧。敖煌艰难抬手，将一枚染血的玉佩塞进她掌心——这是他们逃亡第三日，从妖物爪下救下的孩童所赠。
“记得那孩子的话吗？”他每说一字，血沫便从唇角涌出，“他说……‘凤凰姐姐的眼睛像阿娘煮糖水时的灶火’。”
玄凰猛然蜷缩！
魔焰从她七窍中疯狂溢出，又在触及玉佩时倏然回缩。记忆中暖黄灶火与满地鲜血交织冲撞，撕扯得她几欲发狂！
“别抗拒它。”敖煌将她颤抖的身躯拥入怀中，龙气如春溪般包裹住暴走的魔焰，“凤凰浴火，魔气是劫灰，神性才是真髓……就像你为我熬的百花羹，苦杏需用蜜来化……”
泪水终于砸落。
玄凰体内翻腾的金红魔纹渐渐褪至颈侧，眼底猩红被泪水洗成澄金。她发狠般撕下衣襟为他包扎，却在触到他心口剑伤时哭得浑身发颤：“我差点……差点就……”
“我知道。”他吻去她睫上血污，“我们一起熬过去。”
暮色降临时，敖煌感应到泥沼深处的异动。
“魔界的人来了。”他攥紧玄凰的手。果然，几缕黑雾从腐叶下钻出，凝成乌鸦落在枯枝上，血瞳死死盯住玄凰。
更远处，新任天将正率兵架起“窥天镜”，镜面赫然映出二人相拥的身影。
九天之上，云层中睁开一只巨眼——属于发布诛魔令的存在。
三界杀局，己成合围之势。
“怕吗？”敖煌轻笑，龙骨在皮下隐隐铮鸣。
玄凰抹净脸上血污，将玉佩系回他颈间：“百花羹里苦杏若太多……下次记得告诉我。”
凤凰清啼与龙啸同时震彻大荒！
两道身影化为金青流光贯入云海，身后是追剿万里的仙魔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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