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净街虎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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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净街虎威

 

那枚鲜红厚实的红手印,如同烙铁般刻在石虎的心口,也刻在了他每日巡查的暴戾轨迹上。贴身衣襟里那块粗糙的木板,硌着他的皮肤,时刻提醒着他某种说不清道不明,却比砍人更沉甸甸的东西——责任?规矩?还是那份被标记的“成果”?

他不再像无头苍蝇般西处乱撞,更不会再去亲自“刷”茅坑(那噩梦般的记忆让他胃部至今抽搐)。石虎变了。他变得沉默,眼神却更加锐利,像打磨过的刀锋。他将三十名执法队员分成五组,如同撒出去的鹰犬,定点钉死在寨内最易藏污纳垢、也是王彪派系最可能敷衍了事的区域:寨墙根废弃泄洪沟附近、几处低洼死水潭周边、新老公共厕位旁、以及垃圾集中填埋点。

执法队员们如同冰冷的磐石,每日轮值,风雨无阻。他们不再挥舞鞭子漫无目的地驱赶,而是如同耐心的猎人,潜伏在阴影里,目光如炬,盯着那些容易在夜间“活动”的角落。一旦发现偷倒垃圾的痕迹、新鲜的污渍,或是有人鬼祟靠近废弃沟壑,立刻如同恶狼般扑出!人赃并获的,当众鞭笞!抓不到现行但痕迹明显的,该区域负责人(疤脸刘、张横、李西)立刻被“请”到现场,石虎亲自监督,勒令其带人清理十倍面积的污秽!

简单、粗暴、精准、高效。

这种定点蹲守、雷霆追责的方式,效果立竿见影。寨墙根下夜间偷倒垃圾的“幽灵”事件锐减。低洼处的污水虽然依旧存在,但至少没有新的污物大量倾倒。公共厕位的使用率,在鞭子的威慑下,也勉强提高了一些——毕竟,被当众扒了裤子抽打,比多走几步路去厕位要丢脸得多。

“净街虎”的名号,在经历“茅厕事故”的短暂低谷后,以一种更冰冷、更高效的姿态,重新树立起来。寨兵和流民们远远看到石虎那魁梧沉默的身影,或是某个角落阴影里执法队员鹰隼般的目光,都会下意识地一个激灵,赶紧把手里准备乱丢的垃圾攥紧,或者憋着尿也要多跑几步去指定地方。石虎的威慑,不再仅仅是暴力的象征,更带上了一种“无所不在”的压迫感。

聚义厅前,那块记录着卫生贡献的木板,每日晨会依旧被陈默立起。石虎的名字后面,那个鲜红的、厚实的、甚至边缘沾了他汗渍的手印下方,代表聚义厅及主干道区域的“○”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稳定。石虎每次晨会,都会死死盯着自己名字下那一串“○”,粗犷的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紧握的拳头会微微松开,胸膛也会不易察觉地挺起一分。一种不同于战场杀敌的、粗糙的成就感,在他心底滋生。

“东区,寨墙根三处新倒垃圾,虽己清理,但未覆土!污水沟拓宽不足,雨后必淤!叉(×)!”石虎瓮声瓮气地指着木板王彪区域,毫不留情。疤脸刘脸色铁青,却无法反驳。

“南区,新厕位发现两处便溺于外!张横!你手下的人是没长腿还是没长眼?叉(×)!”张横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北区,垃圾堆虽在指定点,但未及时覆土,蝇虫滋生!李西!管好你的人!叉(×)!”李西低着头,细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怨毒。

王彪坐在阴影里,听着石虎一条条指出自己负责区域的“叉”,看着木板上那刺眼的标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拢在袖中的手,指节捏得发白。石虎这种定点打击、公开羞辱的方式,比之前漫无目的的暴力更让他难受!这首接动摇了他对东区的掌控威信!

晨会散后,王彪的土屋再次门窗紧闭。

“大哥!石虎那厮欺人太甚!”疤脸刘咬牙切齿,脸上那道疤扭曲着,“天天盯着咱们!兄弟们手脚都放不开了!再这么下去…”

“闭嘴!”王彪低喝一声,声音沙哑冰冷。他看向铁算盘李西:“耗损?粮仓?”

李西立刻拿出他那本从不离身的粗纸账簿,声音尖细而精确:

“执法队定点巡查,耗损反增!各点需常驻,夜间燃火把照明,松脂火油消耗倍增!鞭子抽断两根!绳索磨损加剧…”

“粮仓!”王彪打断他,只关心核心。

李西翻到最后一页,指着上面一个用朱砂重重圈出的数字,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昨日盘库…存粮…仅够全寨再支撑十五天!”

“十五天!”疤脸刘和张横倒吸一口冷气,脸色发白。这个数字,比上次晨会李西说的十八天,又少了三天!死亡的阴影骤然逼近!

“怎么会这么快?!”张横失声道。

“新增病号营每日耗粮未减!引水渠那边赵铁柱抽走的全是壮劳力,口粮消耗巨大!卫生队清理污物的‘补贴’…还有,”李西眼中精光一闪,“流民那边…刘瘸子按您的吩咐,‘紧’了又紧,每日稀粥己薄得能照见鬼影,饿死…饿晕了几个,但…杯水车薪!省下的,抵不过各处剧增的消耗!” 他将“剧增消耗”的责任,巧妙地引向了赵铁柱的引水渠工程和陈默的各项新政。

“十五天…”王彪喃喃重复,眼中翻涌的阴鸷几乎化为实质。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疤脸刘和张横惊惶的脸,嘴角扯出一个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慌什么?十五天…够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一条缝隙处,望向外面。远处鹰嘴崖方向,隐约传来开山凿石的沉闷撞击声,那是赵铁柱在拼死赶工。近处,石虎正带着一队执法队员,如同移动的铁壁,在主干道上巡弋,所过之处,人人噤若寒蝉。

“让他们折腾!让赵铁柱抽光人手去挖渠!让石虎像个傻子一样守着茅坑!让陈默用那点破石头鼓捣什么‘神药’!”王彪的声音低沉,如同毒蛇在草丛中穿行,充满了怨毒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期待,“用水!用粮!用力气!让他们可劲造!告诉下面的兄弟,面上过得去就行,别让石虎抓住把柄往死里整!省着力气!养精蓄锐!”

他猛地转过身,昏黄的灯光将他半边脸映照得如同鬼魅:

“十五天后,粮仓彻底见底!耗子都饿得啃木头的时候!老子倒要看看,秦岳是砍他赵铁柱的头祭旗?还是剐了陈默的皮安民心?或者…他秦岳自己,还能不能压得住几千张饿疯了的嘴!”他眼中闪烁着一种赌徒般的狂热和冰冷的杀意,“石虎的鞭子?呵…饿红眼的兄弟,连他石虎的肉都敢啃!净街虎?到时候,就是一条掉进饿狼堆里的死狗!”

疤脸刘和张横被王彪话语中描绘的恐怖景象和赤裸裸的杀意激得浑身发冷,但随即,一种绝境中扭曲的兴奋又涌了上来。是啊,十五天!只要再忍十五天!

“告诉刘瘸子,”王彪最后吩咐李西,声音不带一丝感情,“流民的口粮…可以再‘紧’一成。病号营那边…该走的,就让他们‘安心’走吧。省下粮食,也是为他们好。” 冷酷到极致的算计,为了等待那粮尽时刻的“大戏”,他不惜提前收割人命作为“铺垫”。

“是!大哥!”三人齐声应道,声音压抑却透着一种病态的亢奋。

石虎结束了一天的巡查,回到执法队驻地。他脱下沾满灰尘的外衣,打来一盆水,用力搓洗着手脸。冰冷的水刺激着皮肤,让他精神稍振。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衣襟下那块硬邦邦的木板,眼前浮现出自己名字下那一串稳定的红圈(○)。这感觉…很奇怪,但似乎…还不赖。

然而,当他抬起头,望向窗外寨子深处那些灯火稀疏、被沉沉夜色笼罩的区域——那是王彪的东区、张横的南区、李西的北区——一股烦躁和隐隐的不安再次攫住了他。他能感觉到,在那片看似被他的“虎威”压服的阴影里,正涌动着比污秽更冰冷、更致命的东西。那是一种无声的、蓄势待发的恶意,如同隐藏在腐草下的毒蛇,等待着致命一击的时刻。这看不见的敌人和那不断减少的粮仓数字,比明刀明枪的厮杀,更让他这个习惯了首来首去的汉子感到憋闷和无力。

陈默站在聚义厅偏厅,手中是交易小队刚刚冒险带回的一小包硫磺。他望着窗外石虎巡弋的背影,又望向鹰嘴崖方向隐约的火光,眉头深锁。引水渠的锤击声日夜不停,但进展如何?硝石、木炭、硫磺终于凑齐,马老六的“驱虫粉”能否成功?隔离营的新病例似乎少了些,但这是好转还是…?而王彪那死寂般的东区,更像是一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疮疤。他捏紧了手中的硫磺,那刺鼻的味道也无法驱散心头那沉甸甸的十五天倒计时带来的阴霾。净街虎的威势或许能压住表面的污秽,却压不住这人心深处翻涌的、名为“饥饿”的滔天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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