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规成砥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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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规成砥柱

 

石虎那声饱含血性与归顺的“军师”呐喊,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在聚义厅内激起无声的涟漪,也深深烙印在每一个目睹此景的人心中。陈默肩头的箭伤虽未伤及性命,却也让他失血颇多,脸色苍白如纸,裹着厚厚麻布的右臂暂时动弹不得。然而,他眼中那欣慰而坚定的光芒,却比任何时刻都要明亮。石虎的彻底归心,比十场赌约的胜利,更让他感到一种沉甸甸的、关乎未来的力量。

内乱的硝烟尚未散尽,李崇前锋的威胁依旧悬顶。龙啸寨如同一个重伤的巨人,在剧痛中挣扎着站起,急需一副坚韧的骨架支撑。这副骨架,便是那份浸染了石虎鲜血、承载了他断发誓言的《巡防轮值表》。

秦岳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刻刀,缓缓扫过厅内众人。老疤派系的核心人物疤脸刘、张横、李西皆己伏诛,王彪则如同人间蒸发,不见踪影,只留下一个令人不安的谜团。残余的反对声音,在石虎那血淋淋的效忠仪式和秦岳的沉默威压下,彻底噤声。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药味和一种无形的重压。

“即日起,”秦岳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全寨巡防、调度、乃至一应庶务,皆依此表行事!”他手指向墙上那张被石虎鲜血和断发赋予了特殊意义的轮值表,“石虎!”

“在!”石虎单膝跪地未起,声如洪钟。

“执法队,督查之责不变!依表而行,但有违逆懈怠,先斩后奏!”秦岳的命令,赋予了轮值表等同于军法的地位,也彻底确立了石虎作为执行者的绝对权威。

“遵令!”石虎抱拳应诺,声音坚定。他站起身,魁梧的身躯如同一座移动的堡垒,目光扫过厅内众人,带着一股新生的、因责任而更加厚重的凶悍。

陈默强撑着精神,在赵铁柱的搀扶下,走到桌前,指着轮值表上几处根据内乱教训新增的条目,声音虽虚弱却清晰:

“…内乱之鉴,教训深刻。增补如下:一、粮仓、水源、引水渠、病号营、工坊等要害,除固定值守外,增派‘机动暗哨’,由执法队首属,只对石虎兄弟与大当家负责,专司监控异动。二、流民区设立‘里甲’制,十户一甲,十甲一里,择忠厚者任甲长里正,负责传达政令、安抚人心、监察异动,首报执法队。三、口令传递,增‘回环’验证,发令者需得收令者复述确认无误,方为有效…”

众人屏息凝听,无人敢有异议。石虎更是听得格外认真,那双铜铃大眼中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专注。他知道,这新增的“暗哨”和“里甲”,正是为了对付王彪那种潜藏的毒蛇,而“回环验证”,则是防止昨夜口令混乱的重演。这“规矩”,不再是束缚,而是保命的铠甲!

散会后,龙啸寨进入了前所未有的高速运转。石虎如同一台不知疲倦的战争机器,带着执法队,严格按照轮值表的框架,如同精密的齿轮般开始运转。

寨墙之上:铁壁初成

石虎站在西寨墙三号望楼下,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按表值守的岗哨。时辰一到,甲队小队十人,在赵魁带领下准时出现。哨牌查验(石虎亲自盯着暗记)、口令复述(“惊雷”对“磐石”,声音洪亮清晰)、器械清点(滚木礌石火油弓弩箭矢,一一核对登记册,石虎甚至抽检了几支箭杆是否干燥)……整套流程虽依旧带着草莽的粗粝,却在石虎那凶神恶煞的监督下,执行得一丝不苟,透着一股冰冷的秩序感。

“丙队!水源地!双岗!口令‘铁壁’!机动暗哨就位!”石虎对着身边执法队员低吼。立刻有人飞奔传令。他不再需要像以前那样亲自扑过去,只需按表下达指令,自然有人执行到位。这种掌控全局的感觉,虽然陌生,却让他胸中那股因憋屈而生的烦躁,被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所取代。

水源重地:暗影潜藏

水源地山坳,除了明处的双岗守卫,以及流动巡逻的小队,几处隐蔽的乱石堆和树丛阴影中,悄然潜伏着数名身着灰褐色伪装服、与岩石枯草融为一体的执法队精锐暗哨。他们如同岩石般纹丝不动,只有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泉眼、蓄水池和通往此地的每一条小径。他们是石虎延伸出去的眼睛和耳朵,是防备毒蛇的最后一道防线。一个试图靠近泉眼撒尿的寨兵,被暗哨无声无息地按倒拖走,甚至没引起明岗的注意。

流民区:薪火微光

流民区依旧弥漫着绝望的气息,但新设立的“里甲”制,如同在死水中投入了几颗石子。狗娃的父亲,一个老实巴交、饿得只剩一把骨头的木匠老孙头,被推举为甲长。他颤巍巍地拿着陈默派人分发下来的、用最浅显俚语写成的告示(关于引水渠复工、以工代赈、以及举报煽动者重赏),在窝棚间磕磕绊绊地念着。虽然声音微弱,虽然流民们眼中依旧麻木,但至少,秩序的声音,第一次微弱地渗透进了这片被遗忘的角落。几个饿得皮包骨的孩子,包括狗娃,蹲在泥地上,用树枝划着代表“水渠”的波浪线,模仿着大人的样子喊着“冲走臭水”。

聚义厅内:砥柱之基

陈默靠在椅背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好了许多。他面前摊开着那份染血的轮值表,石虎的断发和血指印在灯火下显得格外刺目。秦岳坐在主位,听着陈默低声汇报新增“里甲”和“暗哨”的初步情况。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着腰间佩刀的刀柄,目光却几次掠过桌案一角——那里,半枚温润的玉质官印,在阴影中折射出幽冷而神秘的光芒(特写镜头)。

“引水渠工程,因内乱与抽调人手协防,进度己滞后三日。”陈默眉头微锁,“李崇前锋虽暂无异动,然拖延愈久,风险愈大。需尽快复工。”

秦岳的目光从官印上收回,落在陈默苍白的脸上:“赵铁柱。”

“在!”赵铁柱出列。

“调执法队一什,押解昨日俘获的未涉核心叛乱之寨兵及流民青壮,明日卯时,赴引水渠工地!着工头马老六统管,日夜轮班赶工!十日内,活水必须入寨!此为死令!”秦岳的声音斩钉截铁。

“遵令!”赵铁柱抱拳领命。石虎也瓮声应道:“俺亲自督送!”

陈默心中稍定。秦岳的决断,为引水渠注入了急需的劳力,也再次强调了其作为生存命脉的地位。他目光再次投向墙上的轮值表,那份承载着鲜血、断发、责任与希望的“规矩”,在昏黄的灯火下,如同龙啸寨在风雨飘摇中艰难铸就的砥柱之基。

厅外,隐约传来石虎压抑着暴躁却异常清晰的吼声,正在按表部署夜间防务:

“…丁队!库房外增双暗哨!口令‘惊蛰’!…瞭望塔!子时三班轮值!眼珠子给老子瞪大点!…北隘口!绊马索再查一遍!…都他娘的按表行事!谁再敢给老子掉链子,老子扒了他的皮点天灯!”

这吼声,虽依旧粗粝凶悍,却不再是无序的咆哮,而是带着明确目标、清晰条理的命令!每一个指令,都对应着轮值表上的标记。寨墙上,口令声在固定时段低低传递;水源地,暗哨的目光如同无形的网;流民区,老孙头磕绊的宣读声在寒风中飘散;引水渠方向,仿佛能听到即将响起的开山凿石的撞击声…

陈默走到厅门前,望着外面在“规矩”框架下逐渐恢复秩序的山寨。夕阳的金辉吝啬地洒落,将寨墙的轮廓染上一层淡金。空气中,血腥味尚未散尽,但一种名为“希望”的微弱气息,正艰难地从废墟中升起。他捏了捏袖中那份关于“贡献点”分配细则的草稿,目光投向了远处正在按表巡查的石虎那魁梧而坚定的背影。新的挑战,如同远方黑风岭的烟尘,从未停止迫近,但此刻,这座名为“规矩”的砥柱,己深深扎根于龙啸寨的土壤。

而在粮仓那厚重木门投下的、阳光永远照不到的阴影最深处,一双如同毒蛇般的眼睛,正死死盯着聚义厅的方向。王彪的脸隐藏在黑暗里,只有指节捏得发白的拳头,暴露着他内心的怨毒与疯狂。石虎的怒吼,孩童的嬉戏,老孙头的宣读…这些象征着秩序重建的声音,在他听来,如同丧钟前的序曲。

“砥柱?规矩?”他无声地翕动着嘴唇,声音冰冷得如同九幽寒风,“老子倒要看看,这用血糊起来的破柱子,能经得起几把火烧!粮仓…快见底了…很快…很快了…” 他缓缓松开拳头,掌心赫然躺着几颗坚硬如铁、散发着霉味的麸皮饼渣。黑暗,再次吞噬了他的身影,只留下更深的阴谋在无声发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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