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焦糊味混合着水汽弥漫在霍宅前庭。消防车刺耳的笛声由远及近，穿着明黄色防火服的消防员如同蚁群般涌入，高压水龙带喷射出粗壮的水柱，冲击着西翼仍在冒烟的窗口。
草坪上，惊魂未定的佣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脸上带着烟熏的痕迹和未散的恐惧。霍夫人被管家和女佣簇拥着坐在一张搬出来的藤椅上，脸色苍白，紧紧攥着佛珠。
姜甜站在人群边缘，还在微微喘息，腰侧被霍凛箍过的地方隐隐作痛。她看着霍凛的背影，他像一尊沉默的雕像，一动不动地矗立在草坪中央，面朝着浓烟渐熄的顶楼方向，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
“哥——！我在这儿！”
一个清亮又带着点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沉重的氛围。霍枫顶着一头被烟熏得有点发灰的金发，脸上蹭着几道黑灰，像只花猫，但精神头十足，连蹦带跳地从东侧安全通道口跑了出来，身后跟着同样灰头土脸但安然无恙的李秘书。
霍凛紧绷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松弛了一瞬。他猛地转过身，目光锐利如电，将霍枫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确认他除了狼狈并无大碍后，才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臭小子……没事就好……吓死老子了……】冰裂纹的弹幕框里飘过一行字，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粗粝感，与他外表的冷漠形成鲜明对比。
霍枫跑过来，看到姜甜，眼睛一亮：“嫂子！你没事吧？”他凑近了点，压低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八卦和兴奋，用手语飞快地比划着，脸上还挤眉弄眼：【姐！我跟你说！刚才在安全屋，我哥！我哥他！他居然用我手机偷偷搜索‘如何给女生送花显得不刻意’！！！】
姜甜看懂他的手语，瞬间愣住了。霍凛……搜送花？
她下意识地看向霍凛。他正皱着眉听李秘书汇报火情初步调查结果（初步判断是西翼老旧电路短路引发），侧脸线条冷硬，眉头紧锁，一副生人勿近的冰山模样。
【…………电路老化？……安保部干什么吃的！……彻查！……】弹幕框里是公事公办的怒火。
姜甜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垂在身侧的右手上。那道新鲜的、边缘红肿起泡的灼伤，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刚才在浓烟里，是他那只手，蛮横地环住她的腰，把她拽离了危险地带。也是这只手，替她挡开了灼热的障碍物？
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酸涩，悸动，还有一丝……荒谬。这个内心刷着弹幕、暴躁又幼稚、会搜如何送花、却连自己手受伤都浑然不觉的男人……真的是那个在民政局门口冻得她打嗝的冰山霸总吗？
医护人员提着药箱匆匆过来，准备给有擦伤或吸入浓烟的人做检查。
“霍总，您的手……”李秘书眼尖，立刻看到了霍凛手背上的伤。
霍凛这才像是后知后觉地抬起自己的右手，看了一眼那道不算浅的灼伤。他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那伤是别人的。他随意地甩了甩手，语气淡漠：“小伤。”
【…………碍事……】弹幕框飘过两个字。
医护人员连忙上前要处理，却被霍凛一个眼神制止了。“先处理夫人和伤员。”他的声音不容置疑，目光却飞快地、极其不自然地扫了姜甜一眼，随即又移开，仿佛只是不经意。
姜甜看着他强作镇定却难掩一丝别扭的样子，再看看他手背上那道碍眼的伤，刚才被粗暴拖拽的怨气和腰侧的疼痛，莫名地消散了大半。她甚至觉得有点……好笑？
她没再看他，也没去管医护人员，转身走向临时安置点。路过霍枫身边时，霍枫又冲她挤眉弄眼地比划：【嫂子！我哥肯定想送你花！他超别扭的！你等着看吧！哈哈！】
姜甜没回应，只是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一点。
傍晚时分，火势被彻底扑灭。西翼部分房间受损严重，但主体结构无碍。霍凛和霍枫需要留在现场处理后续，安排人员安置。姜甜跟着霍夫人乘坐另一辆车返回了市中心的主宅。
折腾了一天，身心俱疲。姜甜回到自己那间宽敞却冰冷的卧室，只想立刻倒在床上。她脱下沾满烟尘的外套，随手搭在衣帽间的门把手上。就在她转身准备去洗漱时，眼角的余光瞥见衣帽间最里侧、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放着一个……花瓶？
一个极其普通、甚至有点笨拙的白色陶瓷小花瓶。花瓶里，孤零零地插着几支……蔫头耷脑的小雏菊？
白色的花瓣边缘有些发卷，绿色的花茎也软趴趴的，一看就是路边花坛里随手薅的，毫无美感可言，甚至透着一股可怜兮兮的寒酸劲。
姜甜愣住了。她走过去，拿起那个小花瓶。花瓶底下压着一张折叠起来的、边缘有点毛糙的便签纸。
她展开便签纸。
上面只有一行极其生硬、甚至带着点不耐烦的字迹，力透纸背，像是跟纸有仇：
**“路过。看着没死。拿着。”**
没有署名。
但姜甜认得那字迹。冷硬，锋利，像他本人。
她拿着那张便签纸，再看看花瓶里那几支蔫巴巴、却努力支棱着几片小白花瓣的小雏菊，又想起霍枫挤眉弄眼的手语和他手背上那道灼伤……
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像微弱的电流，悄无声息地窜过心尖。不强烈，却带着一种陌生的、微微发麻的悸动。
她小心翼翼地把那张便签纸重新折好，放回花瓶底下。手指轻轻碰了碰那柔软微卷的白色花瓣。
窗外，夜色渐沉。楼下书房厚重的门紧闭着，霍凛还没回来。
走廊尽头的阴影里，陈管家如同融入背景的雕像，悄无声息地合上手中那本皮质封面的观察笔记。银灰色的钢笔尖在最新一页的空白处落下，发出极其轻微的沙沙声。一行工整的字迹在昏暗中浮现：
**“观察对象：霍凛。行为记录：于火灾混乱后，首次出现主动赠予行为（物品：路边雏菊，状态：品相差）。动机推测：情感表达尝试（笨拙型）。对象情感防御机制……”**
笔尖顿了顿，墨水在纸上洇开一个小小的点。
**“……疑似出现细微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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