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的时候，夏志钦的声音己经哽咽了，不过他昂着头，任由眼眶发红，一杯白酒猛地灌入口中。
“到头来，我和你妈省吃俭用拿出的几百块钱，一分钱没用上。”
“就连办酒的钱，也是老头出的！”
“我们回鹭城打工的那天，老头没有送我们。但让你大姨追到半道上，给我们塞了两千块……”
夏志钦的情绪愈发有些遏制不住。
右手摸出一根香烟，颤抖不止。
“我们也是刚好运气好！回鹭城没多久，就遇到了贵人。包了个职工场拆迁的活，慢慢做大。”
“你爸当时还挺不理解我的！觉得部队后既然有安排工作，那为什么不去？”
“但其实当时的那个时代，遍地都是黄金！”
“一堆人下海经商，发家致富！我看中这条路的前景，选择这条路。而你爸选择在单位，走向了职场。”
夏志钦正是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所以更加明白什么叫做选择大于努力。
苏青哲的父母在单位兢兢业业，但是成效非常有限。
主要是苏青哲的家里，没有任何人脉关系。
该晋升的时候，找不到关系可以疏通！
这不能说是社会的问题，
而是‘人性’的通病！
哪怕夏志钦经营着偌大的一个集团，他也会优先选用自己人！或者是有背景、有条件的人！
选择自己人，是可以相信！选择有背景、有条件的人，是可以资源交换。
在这两个前提下，能力反而是次要的。
除非是特别有能力的人，否则都顶不上资源的重要性！
“赚钱这么多年来，我每年都给老头买一大堆营养品、给他买好东西，但他就是堆着不去用！”
“我当时赚到了第一个一千万，立马杀回去风风光光的给老头过了个生日，大摆酒席，给老头长脸，”
“结果临走的时候，老头还把卖猪的几千块塞给了我，”
“说什么他是他，我是我，”
“我赚了钱，和他没什么鸟关系！当时真的给我气笑了……后来我才知道，老头是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让我别飘！我这么多年走过来，和你妈有很大的关系，也和老头有很大的关系，只可惜……”
夏志钦笑着笑着，却再次地黯然神伤。
穷人暴富，必然飘得不行！何况夏志钦的性子本就张扬，那时候就是奔驰，每天都是饭局。
外公知道这件事后，还专门来了一趟鹭城，开口就是要徐海兰和他离婚，
当时，他还非常不理解，
甚至觉得老头是疯了，
纯粹是没事找事！
但后来得到贵人的点拨以后，他才幡然醒悟。虽然老头没读过什么书，但老头却是大智若愚。
那时，他因为太飘了，和贵人的关系也出现了嫌隙。
也是在那之后，他才算大彻大悟，
彻底收敛了之前的所有做派，回归了一开始的本心。这才有了后面的生意越做越大，顺丰顺遂。
要是没有老头的当头一棒，否则他恐怕早就因为性子太飘而破产了。
这种事不是没有可能，
而是比比皆是！
回头再看当年同样和他一起发财的那些人，有不少人甚至远远比他还要有钱，但如今下场又如何了？
“青哲，你说人这一辈子活着，到底图个啥？”
“我们就说说老头！吃苦吃了一辈子，年轻的时候放松香、种香菇，把几个孩子拉扯长大、送他们读书。”
“等他们成家立业以后，什么都不图……还把自己最好的东西拿出来给我们。”
“唯一给我们添麻烦的时候，也就是最近这十几天……”
夏志钦重重吐出口烟圈，
只感觉一口气堵在胸腔里，憋得难受！
回想给家里盖新房的那个时候，明明都己经包给包工头了。结果老头还每天和工人一起搬砖头、拉水泥。
有几次气得夏志钦丢下手里的工作，专门杀回来骂他。
夏志钦骂他，
他就比夏志钦更大声。
最后给夏志钦逼得没办法了，只能和老头一起扛水泥、搬砖头……明明是偌大一个老板，却弄得灰头土脸。
……
苏青哲听到了半夜，过程中一句话都没有插，就这么静静地聆听着。
外公的性子轴，
但同时也是世上最可爱的人。
他不会讲什么大道理，但却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绝对不能做！不断用自己的方式纠正他的孩子们。
他嘴上从不会说什么肉麻的话语，做的事情却处处令人暖心。
明明是死要面子的一个人，却从不会给子女加负担。
子女赚到了钱，他也不会主动搬出来炫耀。
他这辈子少数炫耀的时候，
一是他的孩子们各自结婚的时候，
二就是夏志钦给村里修水泥路的时候！
他不喜欢城里的生活！但他的女儿们坐月子的时候，他都会过来住上几个月，帮忙带一带孩子。
他明明经常把算命先生说的话挂在嘴边，
可一旦出事，他就说人定胜天！还说那些什么算命的，全都是骗人的……
“青哲，我累了。”
夏志钦放下酒杯，己然酩酊大醉了。
“爸，我扶你去休息。”
苏青哲也己经喝高了，搀扶着夏志钦的手臂要站起身。
夏志钦摆了摆手，道：
“不是！是我想退休了……”
他的话，让苏青哲顿时一愣，心中有种不好的感觉猛然涌上来。
他转过头，
无比认真地盯着苏青哲：
“青哲，回去以后，你就去接管集团吧！你妈还在集团，有什么事随时和她沟通，她会帮你撑着！”
“我要是还在集团一天，我带起来的那些人就有可能不服你，”
“但我不在，他们就必须听她的。”
“刚好之秋也有二胎了！”
“等你把集团接管得差不多了，我就让她退休！我和她专心给你们带孩子，其他什么事都不管。”
苏青哲连忙摇头：
“爸，不行的！”
夏志钦皱了皱眉，反问道：
“你是我女婿，是我的半个儿子，有什么不行的？！”
“而且这玩意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我留在自己手里还有什么意义？总不能带进棺材里去吧？”
苏青哲坚决拒绝：
“不行！我不能接受。”
“为什么？”
夏志钦气笑了。
为什么？
只因为我和你女儿己经彻底走不下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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