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皇子所居宫殿的宫道。
在午后略显慵懒的阳光下。
显得格外漫长而寂静。
青石铺就的路面反射着微光。
两侧高耸的朱红宫墙投下深沉的阴影。
将行走其中的人衬得格外渺小。
林宝在春杏和夏荷的搀扶下缓步前行。
每一步都踏在无形的冰层之上。
手中的食盒散发着若有若无的甜香。
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寒意。
临宸,那个十岁的孩子,那双清澈眼眸下藏着的。
是前太子妃陈氏的血脉。
是皇后沈清漪撕心裂肺哭喊的“阿姐”之子。
他知晓多少?
那句“烧掉的是什么秘密”。
是童言无忌的巧合,
还是某种……危险的信号?
林宝叹息,真是不知道那些穿越小说是怎么认为能把古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
“郡主,到了。”
小武子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眼前是一座规制雅致、透着书卷气的宫殿,匾额上书“撷芳殿”三字。
殿门前侍立的内侍见到林宝一行,
连忙躬身行礼,
眼神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恭敬与探究。
通报很快得到回应。
一位面容慈和、眼神却透着精明的老嬷嬷亲自迎了出来,
正是临宸的乳母,秦嬷嬷。
“宝郡主万福。”
秦嬷嬷规规矩矩行礼,脸上堆着温和的笑容,
“殿下听说宝姑姑来了,很是欢喜,正在里面等着呢。
只是殿下昨夜受了些惊吓,今日精神略有些不济,还望郡主……”
“无妨。”
林宝打断她,脸上也适时地露出一丝关切与疲惫,
“本宫也是听闻宸儿受了惊,特意做了点安神的小点心送来,略尽心意。”
秦嬷嬷目光扫过春杏捧着的精致食盒,笑容更深了些:
“郡主有心了,快请进。”
殿内光线柔和,熏着淡淡的安神香。
临宸穿着家常的素色锦袍,
正靠坐在临窗的软榻上,
小脸确实有些苍白,嘴唇也失了血色,
手里捧着一卷书,眼神却有些飘忽,
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看到林宝进来,他眼睛亮了一下,挣扎着想下榻:
“宝姑姑!”
“宸儿快坐着!”
林宝连忙上前几步,示意他不必起身,
自己在宫人搬来的绣墩上坐下,
细细打量着他,
“脸色怎么这么差?太医来看过了吗?”
“看过了,”
临宸小声说,声音带着点虚弱的沙哑,
“说就是吓着了,让静养……”
他目光忍不住瞟向春杏手里的食盒,带着孩童的好奇,
“宝姑姑……您又做什么好吃的了?”
林宝示意春杏打开食盒。
当那晶莹剔透、宛如雪中红梅的“玉雪凝香盏”和散发着浓郁奶香的“琥珀凝乳饮”呈现在眼前时,
临宸的眼睛瞬间瞪圆了,
连带着旁边侍立的秦嬷嬷眼中也闪过一丝惊艳。
“好漂亮!”
临宸惊叹,苍白的小脸上终于有了点生气。
“这叫‘玉雪凝香盏’和‘琥珀凝乳饮’,”
林宝温和地解释,
亲自拿起一个小盏,用银勺舀了一点凝脂奶冻和蜜豆,
递到临宸嘴边,
“尝尝看,安神养心的。”
临宸乖巧地张嘴,
细腻柔滑的奶冻和甜润的蜜豆在口中化开,
浓郁的奶香和甜蜜瞬间抚慰了惊悸的神经。
他满足地眯起了眼:“唔……好吃!宝姑姑真厉害!”
秦嬷嬷在一旁看着,脸上带着欣慰的笑,
也适时地尝了一点,连连称赞:
“郡主这手艺,真是巧夺天工!殿下这几日胃口不好,难得见他有精神。”
林宝看着临宸小口小口吃着点心,心思却在飞速转动。
如何开口?
如何不着痕迹地探问?
她端起一杯“琥珀凝乳饮”,轻轻搅动着,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殿内陈设,
最终落在临宸因低头吃点心而露出的、一段纤细脆弱的脖颈上。
林宝的声音放得极轻,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后怕和疲惫,
“真是吓人,本宫到现在心口还砰砰跳呢。
宸儿你……当时也在慈宁宫吧?
可看清什么了?吓坏了吧?”
临宸吃甜点的动作顿了一下,长长的睫毛垂着,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他沉默了几秒,才小声说:
“没……没看清什么。就是好乱。好多血。雪团,”
他似乎想起了雪团惨死的画面,小脸又白了几分,身体微微发抖。
秦嬷嬷立刻上前一步,
轻轻抚着临宸的背,柔声安慰:
“殿下不怕,都过去了。”
她看向林宝,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宝郡主也受惊了,还是莫要再提那骇人之事,免得殿下又想起。”
林宝从善如流地点点头,脸上露出歉疚:
“是本宫思虑不周了。”
她话锋一转,带着长辈的关切,
“只是宸儿还小,总被惊着,怕伤了根基。
秦嬷嬷是宸儿的乳母,照顾得最是精心,
可知道宸儿平日,夜里睡得可安稳?
会不会梦到什么不好的?
本宫昨夜就魇着了,梦见……”
她恰到好处地停顿,脸上带着心有余悸的茫然,
“梦见些,旧物。火光。混乱得很。”
她的话语轻柔,带着共情,
仿佛只是两个同样受惊的人在交流安抚经验。
秦嬷嬷的警惕似乎稍稍放松了一些,叹了口气:
“谁说不是呢。
殿下自小身子就弱,心思又重,夜里确实容易惊醒。
尤其是……尤其是……”
她似乎有些犹豫,看了一眼低头沉默的临宸,
声音压得更低:
“尤其是殿下偶尔会梦呓,喊着‘娘亲’,有时还会提到‘西苑’、‘好黑’之类的胡话。想是……想是幼时听些闲言碎语,入了心。”
秦嬷嬷的声音带着心疼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西苑!好黑!
这两个词如同惊雷。
林宝握着杯子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临宸梦呓提到西苑?还觉得那里“好黑”?这绝非偶然。
她强压下翻涌的心绪,脸上依旧维持着关切和同情:
“唉,定是听了些宫里的陈年旧话,吓着了。
西苑那边……确实荒僻了些。”
秦嬷嬷似乎被打开了话匣子,又或许是林宝此刻“同病相怜”的姿态降低了她的戒心。
她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有林宝能听见:
“谁说不是呢!老奴在宫里待了大半辈子,有些事……唉……殿下生母,前太子妃娘娘在时,身边有个伺候花草的丫头,叫巧云。
后来……后来不知怎地,就调去了西苑管花木。再后来就没了音讯,听说,就是十年前,宫里头出大乱子前后的事。”
秦嬷嬷的眼神有些飘忽,带着回忆的恐惧:
“巧云那丫头,私下里跟老奴关系还算近,有一次,她偷偷跟老奴说过一句,说西苑西北角那片。邪性!晚上总有怪声。像……像有人哭。又像……像在挖什么。她吓得不敢往那边去。”
秦嬷嬷这看似不经意的几句“陈年旧话”,
如同几块关键的拼图,瞬间与林宝掌握的所有信息。
小武子目击的黑影翻找、常福的醉话、赵三听到的争吵闷响、王管事的鬼祟埋箱。
严丝合缝地拼合在一起。
十年前,西苑,就发生过什么。
而且很可能与一条人命(巧云)有关。
临宸的梦呓,很可能源于秦嬷嬷无意间流露出的恐惧,或者……是某种血脉深处对生母相关之事的模糊感应?
“天爷……”
林宝适时地倒吸一口凉气,脸上露出真切的惊惧。
“竟……竟有这等事?难怪宸儿会梦魇!嬷嬷以后可千万莫在宸儿面前提这些了!太骇人了!”
“是是是,是老奴多嘴了!”
秦嬷嬷也意识到失言,连忙掩口,眼中带着懊恼和一丝后怕,
“瞧我这张嘴!就是看着郡主您也受了惊,心里头憋得慌,您可千万别传出去。”
“嬷嬷放心,”
林宝立刻保证,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
“我自己都惊魂未定,哪还有心思传闲话。只是,这深宫里的旧事,听着就让人心头发冷。”
她适时地打了个寒颤,仿佛被那无形的寒意笼罩。
又陪着临宸说了会儿话,看着他精神确实倦怠,林宝便起身告辞。
临宸有些不舍,但还是乖巧地道了谢。
秦嬷嬷一路将林宝送到殿门口,态度比来时更恭敬了几分。
走出撷芳殿,午后的阳光依旧明媚,但林宝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首窜头顶。
秦嬷嬷的“失言”,彻底印证了她的推测。
西苑西北角,就是十年前旧案的一个关键埋尸地。
幕后黑手正在疯狂抹除痕迹。
刚拐过一道宫墙,小武子如同鬼魅般从一处阴影里闪出,脸色凝重得可怕,声音压得如同耳语:
“郡主!高公公那边,有动静了!”
林宝心头猛地一跳。
“奴才刚得了信儿。”
小武子语速飞快,带着紧张,
“高公公收到您的信后,不到一炷香,就派了他最得力的两个心腹,带着一小队精干的侍卫,首扑西苑。
看方向,就是冲着西北角那堆烂木头去的!
动静不小!
内务府那个王管事……好像……好像己经被控制住了!”
林宝眼中瞬间爆发出锐利的光芒。
她投出的那把“泣血恳求”的软刀子,终于引来了高德忠的雷霆反应。
打草惊蛇的目的达到了。
王管事被抓,烂木头堆被搜查。
无论挖出什么,都足以在幕后黑手的心口狠狠剜上一刀。
逼他们自乱阵脚。
然而,就在这紧绷的时刻——
“郡主!郡主!”
一个临华殿的粗使小太监连滚带爬地从不远处跑来,脸色煞白如纸,声音带着哭腔,
“不好了!坤宁宫,坤宁宫那边……出大事了!皇后!皇后娘娘她……撞柱了!”
林宝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
皇后……撞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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