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他便起了杀念，不为了别的，第一眼见他就知他不是凡人。
初次相见，心里却像熬油似的，第一眼看他就知道此人非凡，因为在他的脸上几乎见不着任何的喜怒哀乐。
虽然官样人家大都是这样一来没他这样的城府，二来又有何人像他的这双眼睛这样，虎视眈眈很淡颇有那么点画龙点睛的感觉。
汪家的那位兰姨奶奶胡闹归胡闹，却自有着分寸。
她当年硬说我是真千金，不过是想向爹爹和娘亲多讹些嫁妆。
给我做得那件衣服是为了压欢儿的气势，好让新媳妇听话，好东西是好东西，也是上好的工艺，可惜色不太正，秀气归秀气，却少了几分庄重威仪的气象。
若是遇上庙堂上的人物，哼，这就像穿戏台上的蟒袍给自己做寿一般滑稽。
哄得了旦家的鼠子哪哄得了，他这样的大人物。若不是那个邓，哈，实在想不起那家伙叫邓几爷来着偏要，来寻人的晦气。
我少年时并不信天命，自认着无论男女主仆，只要有三分才干，又圆融通些世故，便能有一番作为，终是拗不过老天，信起了命理来。
哎，冥冥中偏自有着天数，撺掇着那姓邓的鼠子跳在他前边惹了枪子。
他看破却偏不说破，其他的当家头领也多没见过什么世面？
我摆一摆汪太太的款，拿着腔调跟他们讲话在那里，按照爹爹平日里在官场上的派头，动之以礼，晓之以利害。
像皇帝老子被胡戎狄抓去为奴放羊，你不能说是当了俘虏，而是在北狩北巡才体面一样。我也只跟这些旦家的鼠子讲，我是被老英雄请来做客。
当时我就对旦家的鼠子们讲，各位都是在汪洋上成名己久的英雄好汉，想必也是不容这姓邓的辱我这妇道人家的清白。
叫手下人把他性命甩了去，也免污各位的手，今日有幸被老英雄相请，与各位一同在这海船上做客，可惜出阁时所带的物件皆己散失，有道是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在这便有几句话要送与诸位亲听。
看你们一个个下水如龙，入海如蛟，都是让人心喜的英雄人物。
只是却想不明白，为何偏偏要窝在那一叶小舟上，在大风大浪里做刀尖上舔血的无本买卖，纵是侥幸抢来一些粮米煮些羹饭糊口，也是逊内地富家翁远矣。
这话一出口，便有几个口是心非的家伙在那叫嚷，老子在海上逍遥惯了，管你是皇帝老子的，莫能奈何之类的混话。
哼，我当时就回话给他，各位皆是这荒洋上有头有脸的英雄豪强，若是心中没有为朝廷出力的忠义之心，又何苦见我这海上落难的妇人。
各位远遁汪洋之中，也只得保得全家身，但近海的亲戚，尚难挡官家的艨艟巨舰。
何况这汪洋之上，皆是咸水。长此以往，纵是铁打的金刚也难以持久。幸得当今天子圣明有意整顿水师，若各位不弃，小女子愿在夫婿面前给引荐各位英雄。
哎，算是要彻底坐实这冒牌货的名声了。
也真有一些旦家的，头领见我是那汪夫人，自报家门的来讨要官职。无奈，也只得为他们修了封书信给了汪龙飞。
真不知道这汪龙飞搂着欢儿这个真千金，在看我这假千金的讨官书信会作何感想？
有些旦家的头领不知是甘心一辈子埋在屎尿味与鱼臭味混搭的渔船上埋骨，还是信不过我这假千金，抱拳道了声汪夫人就走了。
唯他事事与凡人不同事事跟别人不一样。哼！也让我休一封书信给汪龙飞。
当时我笑着跟他讲瞧将军这派头，应是总兵、节度使一类的大官，这夫婿可给不了。
“请夫人休书，叫夫婿及时归顺明主，勿要为昏君殉葬。”
自然是义正词严地回绝了他。
既是要演戏，那就演的比真的还真。我是假千金又如何？欢儿是真骨肉又何妨。
过去娘亲看在冯嬷嬷的面上把欢儿叫进屋里使唤。
这欢儿心性拙劣，始终不得娘亲的要领，气的娘亲抱怨，可儿那么一个闺阁里的栋梁，怎么养出你这么个笨蹄子来！
现在清楚了这笨蹄子才是她十月怀胎的亲骨肉。
老头子当晚便要留旦家的头领们用膳。他老人家早就是名声在外，他的喜宴哪个敢吃？
唯那个高个似不知天高地厚的来了。
老头子没想到有人要来，平时也不讲究，尽是些糙食，如何待得了客？
他使个眼色，灰狗用刀挑着刺身，说着不像样子的旦家话，吃菜。
说是吃菜，拿尖刀就首冲高个的脸去了。高个用嘴把刺身和尖刀一并夺了去，灰狗的手都磨出了血泡好菜。
老头子知是来了英雄人物，便打发我和信儿赶紧烧好酒好菜来。巧妇又怎为得了无米之炊把人忙的也落不着半句好。
和信兰忙了半天把菜端了上来，老头子却嫌饭糙慢待了他的贵客，当即便叫我去做那等事。
我不愿依从，他就揪着我的头发从小没吃过这等苦头，至今记忆犹新，那时他像是在说，这些日子吃他的，喝他的还在船上端着太太小姐的架子，从 20 万两降到了 3 万两，也迟迟等不来徐府的白银。
他好像又在说，水熊叔替我杀人，旦家的那些鼠子他也没看在眼里。但他怕的是水熊叔按我的意思杀人，水熊叔倒也罢了，他真怕他的亲外甥哪天让我一句话就把他的脑袋搬了家。今天我就……
那时我的言语还半通不通，猜想起来他大致是这个意思。
他倒是起身在老头子面前替我求情，吹捧老头子是什么翻江倒海，夫百万之众为之奈何的英雄。
对我则是不住地夸赞汪太太的贞烈如何如何，他的话再好奈何言语不通，也要有个能传话便是那个通事。
那个通事，不知为什么，我还是想不起那人的姓名。可能是厌恶某人到了极致，连姓名也让人觉得恶心。
那通事说了些什么我当时没听清楚，大概可以肯定，不会把他的意思告诉给老头子。
老头子似乎也明白这一点，放开我的头发，哈哈大笑也不跟我说话，首接跟通事讲讲了些什么，我只听懂了卖主和顾客两个字。
那个贼眉鼠眼通事的则恶狠狠的跟我说别当你是什么名门千金，老头子给你找好买家。
敢把我当粉头就要你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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