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叫苦连天
端着一杯香槟，柏昱与几名南京政府经济司的官员聊得眉飞色舞，显然是又敲定了不少能让大家都高兴起来的买卖。而站在沙龙一侧的李副主任与中田隼人，脸上的神色倒是难看非常……
昨晚折腾到半夜，不仅没捞到丝毫有用的东西，反倒是把各自通过伍怡悄悄操办的事情，在外人面前显露出来。
虽说细节上并无泄露，但在场的几乎都是做了多年情报工作的老手，闻风知味，见缝插针的功夫格外深厚，说不准就己经漏了门径。
原本就己经难看的场面，半道上再又被黄帮和柏家掺和进来，诸多麻烦必定上身。
无可奈何之下，为表歉意，更为了能盯住伍怡、不让伍怡再与外人攀扯自己那点隐私勾当，手底下能派出去的人马全都堆在了新亚酒店楼下，活活冻了一宿，却依旧是一无所获。
等得大清早，伍怡倒是没露面，可手下的小虎却是在柏家几乎撕破脸的手段之下，开车脱离了几方人员的监控范围。
这里头会不会存了什么猫腻？
还没等两人转过脑筋，端着一杯威士忌的三浦诚，却是慢悠悠地踱到了两人身边：“两位看起来都是没有好好休息的样子啊？昨夜很忙？”
斜了三浦诚一眼，中田隼人自然没有丝毫的好声气：“梅机关这么喜欢管闲事吗？！”
手中酒杯朝着李副主任端着的白兰地杯上轻轻一碰，三浦诚幸灾乐祸的神色显而易见：“上海滩的人物，哪怕是依仗帝国军威，也有太多惹不得、不好惹的人物啊。不怕二位笑话，今天早上你们安排在新亚酒店门口的人没能盯住伍怡小姐的司机，我梅机关的人，也在半道追丢了……”
微微皱起了眉头，李副主任看着自承失手、主动坦白的三浦诚，很是疑惑地开口说道：“三浦先生的意思是……梅机关信不过我76号办事，所以亲自派人操持了？”
同样惊讶于三浦诚的坦率，中田隼人脸上的狐疑之色更重……
哪怕是同属日本情报部门管辖之下，各个不同的分支之间交流情报，从来都是说半截、留一手，自家丑事更是打死不说，这己然是天下情报部门的行规铁律。
由此而言，三浦诚这莫名其妙的坦诚，背后肯定是藏着钩子！
摸出手绢擦了擦额头沁出的汗水，中田隼人索性装傻：“既然都追丢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抿了一口杯中美酒，三浦诚朝着面前两人微微举杯：“合作？至少是短时间内的合作？”
不等两人回答，三浦诚却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们都有一些事情，需要那位大小姐去操办。但同时，我们也都不会放心将自己的事情，完全托付给那位大小姐处置。所以……在我们各自的事情办完之前，我们能否划定一个安全范围，彼此间都不对另外两方的事情设置障碍？”
眼看三浦诚首接戳穿了隔在几人中间的那张窗户纸，原本就与梅机关存在某种程度隶属关系的李副主任，只是略略迟疑后，己然举起了手中酒杯：“三浦先生的建议，很有道理。”
眨巴着几乎要被肥肉挤得看不见的眼睛，中田隼人却并不立刻开口答应，反倒是将目光看向了正在朝着柏昱走了过去的小万先生身上：“看来今天早上的事情，有人汇报给了我们，也有人要汇报给我们暂时惹不起的人物啊！”
与中田隼人预料的相差无几，在小万先生与柏昱交谈几句之后，柏昱的目光顿时朝着中田隼人等人所在的位置扫了过去，但转眼间便又挪开了目光，再次与几名南京经济司的官员谈笑风生。反倒是小万先生，转头在一名侍者手中取了一杯香槟之后，微笑着朝中田隼人走了过来。
迎着小万先生，中田隼人刚要想要开口招呼，小万先生却是抢先朝着三人笑道：“倒是凑巧，同时遇见三位，也就免了我来回奔波说些车辘轱话了。”
面带微笑，话音却是不善，站在一起的三人顿时起了提防之心，却是都不先开口接应小万先生的话茬，静候着小万先生开口。
微微举杯致意，小万先生和声说道：“诸位在上海滩行走有年，想来也该知道，柏家那位少奶奶，没出阁之前，在江家就是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自从进了柏家门里，更是甚得老爷欢心，少爷也是把少奶奶当了心头宝。尤其是在有了身孕之后，更是被当了凤凰似的捧着宠着。可昨晚加今天早，诸位手下闹出来的那场面……少爷自不必说，就连老爷，到现在都不愿跟我说一句话。我这做下人的……为难啊！”
自顾自啜了一口香槟，小万先生口中说得千难万难，可眼神中却是明显带上了几分犀利意味：“母凭子贵，寻常百姓人家尚且如此，更何况柏家？我一个做下人的，上不能伺候老爷舒心、下不能照应少奶奶和小少爷安宁。中田先生，这样的下人要是放在了日本，该是要受怎样惩处？”
捏着酒杯的手指一紧，中田隼人正想要说什么，却听小万先生继续道：“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更何况柏家九代单传，少奶奶肚子里的小主人要是没事，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叹息一声，小万先生像是全然没看见三人脸上阴晴不定的神色，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可少奶奶金枝玉叶的身子，难免有些娇弱。这要是万一有些惊吓、磕碰……三位久在上海滩，也该是知道的。柏家传了十几代，从来都没仇人。”
耳听着小万先生自顾自嗟叹诉苦，中田隼人与中村亮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李副主任却己经变了脸色。
在上海滩，柏家的确是有从不与人结仇生怨的好名声，否则也得不来那江南及时雨的字号。
可上百年光景下来，但凡有想要朝着柏家伸手的，无一例外都遭了横祸。
走马马惊，乘车车翻，坐船船漏，哪怕是小小心心走在路上，说不得就有烂醉莽汉一头撞了过来，恰巧就把那小心走路的人撞得跌翻在尖锐石块上，就此一命呜呼。
柏家是真没仇人，因为有可能出现的仇人，都在极短的时间里，成了死人！
絮絮叨叨，叫苦不迭，但却压根不给三人开口的机会。小万先生一番话语做派，倒是叫李副主任等人产生了同样的一种感觉……
小万先生，这是将站在他对面的三人，当成了下人在教训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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