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血战上海（一）

沪虽弹丸之地，而禺荚所骈（pian二声）罗，中外所亘（gen四声）市，肩摩毂击，金气熏灼。苍牛青虎之间，沧海横流。耳闻目见，书不胜书。自五口通商以来，凡内陆之货物，中华之盛产，外国之奇珍，无不汇聚其中。倏忽几十年光阴，上海竟然从一个小渔村，一跃成为全国最大的通商口岸和繁华之地，洋人们更是称这里为“万国博览会”与“冒险家的乐园”。

我只记得那时整个江南都很冷，下了一场许久不见的大雪，整个天地都被冻了起来，苏浙皖鲁鄂湘全部受灾，黄浦江上甚至可以行车走马。据老人们所说，上一次下这么大的雪，大约还是在五十年前。这场风雪极大，但是更让上海人心惊胆寒的，是忠王李秀成领十万大军共计七路兵马，浩浩荡荡杀奔上海而来。

太平军自应天而来，一路上烧杀抢掠，浙皖的豪商士绅们携家带口，行动极为不便，而上海也就变成了他们最后的避风港。一时间上海涌入五十万人，他们纷纷逃往洋人租界，试图借着洋人的庇护，在这战乱中生存下来。

不论是紫禁城里面的太后、外国政要、豪商士绅，一时间全世界的目光都汇聚到了上海。上海之战的胜败，将决定未来谁能够掌握中国，所以大清以及洋人都希望上海成为最后的堡垒，守护住他们共同的利益。我们也是在这种万人瞩目的情况下，乘着上海开来的铁船，挤在船底，向着上海进发。而这些载着我们开往东面的铁船，居然是洋人的兵船！

不知过了多少天，我们终于可以从船舱里出来了。长期的封闭环境以及逼仄空间，使得我们大头兵更显狼狈，几乎和乞丐无甚区别。我们也很生气，上海人明明是请我们过来的，怎么也不给好吃好喝供着，反而让我们受这委屈！我们一下了船，脱掉头巾，脱掉上衣就开始骂娘。我们骂的上海人也听不懂，上海人骂的我们也听不懂，但是我们能听出来，他们是很看不起我们这些“乞丐兵”的。

上海人见惯了各租借地的士兵，就连红毛阿三穿的都比我们像正规军，所以他们打心底里不认为我们这几千人可以和太平军碰一碰，于是他们更生气更愤怒更绝望了。他们都认为上海守不住了，船票就成为了上海最贵的东西。

此时的洋人也终于放下了一贯傲慢的做派，开始与上海道台吴煦以及苏松粮道杨坊等在上海的大清官员们合作。英国和法国提出，如果太平军不进入上海方圆一百里之内，那英法就保持中立；一旦太平军要开进上海，那英法必然会组成联军帮助大清守护上海。我们中国人自鸦片战争以来一直饱受洋鬼子欺凌，其中尤以英法最甚，而在上海即将陷入大战的时刻，英法居然同我们合作，真是令人百感交集。由此可见，在追求利益这件事情上，大清和洋鬼子是一样的。在没有利益分歧的时候，洋鬼子就要找我们的麻烦；一旦洋鬼子和我们有共同的利益，他们又会调转枪口，成为我们最亲密的伙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不论中外，何况古今？

没过几天，我们得到了一支意外的援军，他们被称为“华尔洋枪队”。

注：根据气象记录，上海在1810年也下过一次大雪，所以前文中说是50年难得一遇的雪，是有迹可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