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冀的倒台,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在京城朝堂之上,引发了剧烈的余波。
宁王一系,遭受了自听雨阁被毁以来,最沉重的一次打击。而太子一派,则士气大振,在都察院御史的带领下,不断上书,要求深挖此案,将所有与李冀有染的“天下通”商号管事,一并查办。
一时间,京城之中,暗流汹涌。
但在这场政治风暴的中心,那间不起眼的小院内,凌云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
她知道,李冀的倒台,只是一个开始。沈屠这只受了伤的猛虎,必然会进行最疯狂、最彻底的反扑。而他反扑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斩断所有可能指向他的线索。
“小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季衡的脸上,交织着兴奋与忧虑,“如今,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京城。我们,是否可以趁机……”
“不。”凌云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
她的目光,落在墙上那幅巨大的地图上,落在了那遥远的北境蓟州城。
“京城,是这场戏的戏台。但决定这场戏如何唱下去的关键,却在千里之外。”她轻声说道,“沈屠现在最想做的事,不是在京城与太子缠斗,而是杀人灭口。”
“吴豹!”季衡瞬间反应了过来。
“没错。”凌云的眼神,变得锐利,“吴豹,是李冀一案中最活生生的人证。他知道李冀与‘天下通’之间所有的秘密。沈屠,绝不会让他活过这个月。”
凌叔的面色,也凝重起来:“‘天下通’在北地的势力,根深蒂固。吴豹出卖了李冀,此刻,恐怕早己成了惊弓之鸟,不知藏在何处。而‘天下通’的杀手,一定也像猎犬一样,在疯狂地寻找他。我们,要如何从一张天罗地网中,救一个人出来?”
这是一个,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凌云却走到了地图前,脸上,露出了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
“如果我们是猎人,要去寻找一只兔子,自然是难上加难。但如果我们知道,这只兔子,必定会逃向哪一个我们为它准备好的,最安全的‘洞穴’呢?”
她看向季衡:“一个贪婪、怕死、又刚刚背叛了旧主的人,在拿到了一大笔金子,又得知京城风云突变之后,他会怎么做?”
季衡思索片刻,答道:“他会逃!逃得越远越好!他知道信中提及,会为他铺就一条通往西域的黄金大道,他一定会想办法,向西逃窜!”
“完全正确。”凌云赞许地点了点头,“所以,我们不去蓟州城里找他。我们只需要,在他逃亡的路上,等他。”
她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划过一条自蓟州向西的商道。
“但在此之前,我们还需要做两件事。”
“第一,声东击西。”凌云看向季衡,“你再拟一封密信,给皇后娘娘。信中,‘善意’地提醒她,宁王为了毁灭罪证,很可能会在蓟州大营中,制造一场不大不小的‘意外’,譬如粮草失火,兵器库被盗等等。请她提醒太子殿下,让北境军中,那些新近投靠东宫的将领,‘加强戒备’。”
季衡的眼睛一亮,他明白了!这一招,是故意把宁王和‘天下通’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蓟州大营的方向去!让他们以为,自己的对手,还在军营里做文章!
“第二,借刀清路。”凌云又拿起了那枚黑色的“顾”字令牌。
“我再写一封信,给顾长风。”
“什么?”凌叔和季衡再次大惊。
“我们不求他帮忙,只为他‘提供’情报。”凌云的嘴角,勾起一丝狡黠的弧度,“我们就告诉他,李冀案的关键人证吴豹,正在被‘天下通’的杀手追杀。若吴豹一死,那李冀的许多口供,便会死无对证。顾指挥使要想让李冀的罪名,最终烧到宁王府,就绝不能让吴豹轻易地死去。”
“顾长风,生性多疑,又自负无比。他不会派兵去救吴豹,但他绝对会用北镇抚司的力量,在暗中为‘天下通’的追杀制造无数的麻烦,他会帮我们清理掉吴豹逃亡路上的大部分障碍。”
借皇后的势,吸引敌人的主力。
借顾长风的刀,清除逃亡路上的障碍。
而他们自己,则悄然出现在最关键的地方,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一环扣一环,天衣无缝!
季衡和凌叔,看着眼前这个将人心与权势,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女子,心中只剩下了无尽的敬畏。
两封密信,再次通过秘密渠道,被送了出去。
而凌叔,也第三次,踏上了北上的征程。
这一次,他的任务,不再是送信,而是接人。他带上了充足的盘缠,两匹日行千里的骏马,以及……凌云亲手绘制的,一张详尽无比的,通往西域的逃亡路线图。
在凌叔离开后,小院重归于平静。
凌云知道,她己经做完了所有她能做的事情,剩下的便是等待。
等待棋子归位,等待风暴再起。
三天后。
一如凌云所料,京城与北地,同时传来了新的消息。
北境,由太子一系掌管的数个军镇,突然以“防范乱党,清查军备”为由,对蓟州大营的防区,进行了数次“友好”的军事巡查,搞得李冀倒台后,本就人心惶惶的蓟州驻军,更加鸡飞狗跳。宁王在北地的势力,不得不将全部精力,都用来应付这场突如其来的政治风波。
而京城,北镇抚司则突然发难,以“协查乱党”为名,一夜之间,连续端掉了“天下通”在京郊的数个秘密据点和联络站。虽然没有抓到什么大鱼,却也让“天下通”在北地的指挥和通讯系统,陷入了暂时的瘫痪。
沈屠,被这两记突如其来的组合拳,打得焦头烂额,根本无暇去顾及一个己经成了丧家之犬的吴豹。
一切,都在朝着凌云预想的方向,完美地发展着。
又过了五日。
深夜,小院的门,被敲响了。
是约定的暗号。
季衡激动地打开门,门外,站着风尘仆仆,却精神矍铄的凌叔。
而在凌叔的身后,还有一个穿着破烂,满脸惊恐,如同丧家之犬般的中年男子。
正是吴豹!
凌叔,真的,将他从千里之外,从天罗地网之中,活着带了回来!
“小姐……我……”吴豹一见到端坐在灯下的凌云,腿一软,便跪了下去。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女子是谁,但他知道,他这条命,是这个神秘的“主人”,给的。
凌云没有看他。她的目光,落在了凌叔身上。
“凌叔,辛苦了。”
“不辛苦!”凌叔的脸上,满是成功的喜悦,“小姐,您……您是如何知道,吴豹一定会记得信中的暗号,去那个破庙与我相见的?”
凌云淡淡一笑。
“我给他的那封信,是一首藏头诗。将每一句的第一个字连起来,便是‘三日之后,城西破庙见’。人在绝境之时,总会拼命回忆起,每一个可能救命的细节。我赌的,就是他的求生欲。”
吴豹和季衡,听得目瞪口呆。
原来,从一开始,所有的一切,都早己在小姐的算计之中!
吴豹磕头如捣蒜:“谢主人救命之恩!谢主人救命之恩!小人愿为主人做牛做马!”
凌云终于将目光,移到了他的身上,那眼神,平静得没有一丝温度。
“我救你,不是为了让你做牛做马。”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寒意。
“你,不过是我用来交换另一件东西的……”
“价码。”
价码?吴豹愣住了。
凌云没有再理会他,她站起身,走到窗前,望向那座关押着无数冤魂的,人间地狱的方向——北镇抚司,诏狱。
“季先生,拟一份拜帖。”
“送给顾长风。”
“就说,我手上,有他最想要的人证。但,我要用这个人证,换另一个人。”
季衡大惊:“换谁?”
凌云的眼中,闪烁着幽深的光芒,她缓缓吐出了一个,早己被世人遗忘的名字。
“前锦衣卫指挥使,‘血观音’——”
“周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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